罗伯特·兰登呆呆地望着窗外。面包车沿着连接阿塔图尔克机场与伊斯坦布尔市中心的海滨公路疾驰。瑞士政府官员设法安排了象征性的海关手续,因此兰登、辛斯基和其他人仅仅用了几分钟就上了路。
辛斯基命令教务长和费里斯与几名世界卫生组织的工作人员一起留在c-130运输机上,继续查找西恩娜·布鲁克斯的下落。
尽管谁也不相信西恩娜会及时赶到伊斯坦布尔,但是大家仍然担心她会给佐布里斯特在土耳其的某个信徒打电话,让对方赶在辛斯基的小组能够干预之前协助实现佐布里斯特狂妄的计划。
西恩娜真的会荼毒生灵吗?兰登仍然难以接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虽然痛苦万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罗伯特,你并不了解她。她耍了你。
一场细雨开始降落在伊斯坦布尔。兰登听着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摇摆时发出的嗖嗖声,突然感到很疲惫。他的右边是马尔马拉海,他可以看到远处亮着舷灯的豪华游艇和巨型油轮正快速进出伊斯坦布尔港。滨水区到处可见灯光照亮的宣礼塔,那细长、优雅的身影高耸在圆屋顶清真寺之上,默默地提醒着人们:伊斯坦布尔虽然是座现代化的世俗城市,它的核心却深植于宗教之中。
兰登一直觉得这条十英里长的公路是欧洲风景最优美的驾车线路之一。它沿着一段君士坦丁城墙延伸,可谓体现伊斯坦布尔新旧冲突的完美典范。这条大道如今被命名为约翰·f。肯尼迪大道,但城墙修建的年代比这位美国总统出生早了一千六百多年。肯尼迪一直极为推崇凯末尔·阿塔的设想:从昔日帝国的灰烬中重生一个土耳其共和国。
肯尼迪大道有着无与伦比的海景,它穿过秀美的树丛和历史公园,经过耶尼卡帕港,最终在伊斯坦布尔城边缘与博斯普鲁斯海峡之间蜿蜒,绕着黄金角一路向北。黄金角高耸于伊斯坦布尔城之上,顶上屹立着奥斯曼帝国的要塞——托普卡帕宫。由于地处博斯普鲁斯海峡战略瞭望点,这座宫殿是游客最爱参观的一个景点。他们来这里可以同时欣赏视野开阔的美景,以及博物馆内收藏的令人惊叹的奥斯曼珍宝,包括据说属于穆罕默德先知本人的斗篷和长刀。
我们不会去那么远。兰登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目的地——圣索菲亚大教堂,它就位于前方不远处的市中心。
面包车驶离了肯尼迪大道,蜿蜒着开进人口密集的市区。兰登凝视着街头和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仍在为今天的各种对话而烦恼。
人口过剩。
瘟疫。
佐布里斯特变态的理想。
尽管兰登早就知道s小组这次行动的精确地点,却直到这一刻才充分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我们这是要去“零地带”。他的眼前幻化出那只装有淡棕色液体的塑料袋慢慢溶解的情景,不明白自己为何卷入到了这一切当中。
兰登和西恩娜在但丁死亡面具背面发现的那首奇怪的诗最终将他带到了这里,伊斯坦布尔。兰登为s小组确定的目的地是圣索菲亚大教堂,而且他知道他们抵达那里后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更多。
跪在金碧辉煌的神圣智慧博学园内,
将你的耳朵贴在地上,
聆听小溪的流水声。
下到水下宫殿的深处……
因为在这里,冥府怪物就在黑暗中等待,
淹没在血红的水下……
那里的泻湖不会倒映群星。
兰登再次感到不安,他知道但丁《地狱篇》最后一章结尾部分描绘的情景几乎与这一模一样:但丁和维吉尔一路跋涉,抵达了地狱的最低点。由于这里没有出路,他们听到了流水穿过脚下石块的响声,然后顺着这些小溪,穿过大大小小的裂缝……终于找到了安全地带。
但丁写道:“下面有个地方……那里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聆听一条小溪的流水声。小溪顺着岩石中的缝隙流进来……引导人和我顺着这条隐秘的路,回到了光明世界。”
但丁描绘的情景显然是佐布里斯特那首诗的灵感来源,只是佐布里斯特似乎将一切都颠倒了。兰登和其他人确实会跟踪流水的响声,可是与但丁不同,他们不是远离地狱……而是直接走向它。
面包车穿行在越来越窄的街道和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中。兰登开始领会了令佐布里斯特将伊斯坦布尔市中心选定为这场瘟疫引爆点的邪恶逻辑。
东西方相会之处。
世界的十字路口。
伊斯坦布尔历史上曾无数次遭受致命瘟疫的摧残,每次都会因此人口数锐减。事实上,在黑死病流行的最后阶段,这座城市被称作帝国的“瘟疫中心”,每天被鼠疫夺去生命的人数据说超过一万。几幅奥斯曼名画描绘了当时的情形:市民们绝望地挖掘瘟疫坑,以掩埋附近塔克西姆田野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卡尔·马克思曾经说过:“历史总在重复自己。”兰登希望马克思说错了。
细雨迷蒙的街头,毫不知情的人们正忙于自己傍晚时分的事务。一位美丽的土耳其妇女大声呼唤孩子吃晚饭;两位老人在一家露天咖啡馆分享着他们的饮品;一对衣着考究的夫妇打着雨伞,手牵手在散步;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跳下公共汽车,沿着街道向前奔跑,并且用外套罩住手中的小提琴盒——显然快要来不及准时赶上音乐会了。
兰登仔细观察着周围那些人的脸,想象着他们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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