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贞儿与朱祁钰放完花灯回到沂王府时已是很晚了,而朱见浚果真倔强的坐在石阶上等着她回来,最终感染了严重的寒风。
经过贞儿三天的细心看护,朱见浚的高烧总算退了,也正是因为这次生病,朱见浚硬是要贞儿陪着他睡,一刻都不准她离开。
贞儿的心里总有着一丝忧愁,只因在这个孩子的心里始终都有个抹不去的心魔,所以朱见浚永远害怕所有人会离开他,想来,这种魔咒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毕竟离他而去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即便是贞儿给他再多的安全感和信任,他依旧还是会害怕的。
再说回朱祁钰,打从贞儿与他放完花灯后的第二天,他就撤换了沂王府中的旧宫人,派遣了些规矩听话的下人,这些新来的宫人不仅遵从贞儿的发落,而且还很勤快,并且朱祁钰也只允许贞儿一个人可以随时去内务府拿短缺的衣食。
……
这日一早,朱见浚就吵着要吃玉兰松糕,看他的样子,贞儿就晓得他的病是好了,因为他知道要吃的了。
王府里没有面粉了,贞儿准备出府去内务府时,朱见浚认真地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嘱咐着她早点回来。直到把贞儿送出府,朱见浚还是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观望,无奈贞儿也只有快去快回才能让朱见浚放心。
贞儿加开步伐的穿过永巷,再转过两个宫殿就是内务府,正当她走到吴太妃的宫门前时,忽有一抹清影从对面信步而来。
他们几乎是同时站定脚步,甚至同时露出一样的表情。
缤纷如迷梦,浮沉两茫茫,一切恍如隔世般停住了。
他们彼此的眼角处都有顷刻的目呆,转而微妙地欣喜若狂,萦萦地心如刀割,潺潺地欲哭无泪,种种的千绕百缠在两人的眼里久久缱绻,默默无语。
终于,樊睿迈着移近贞儿的步子,而贞儿的双脚早已无力的挪动一分一毫,他们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有,在贞儿的心里,樊睿永远都是她心里无法忘却的伤痛。
樊睿注视着眼前的人,僵硬地轻抬起右手,缓缓地攀上贞儿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刻他却停住了手,不曾抚摸她冰凉的脸。
“你,可好?”只是三个字,樊睿却说得如此艰难与哀痛,眼梢眉弯处波澜不惊地闪着泪光。
见贞儿不答,樊睿悲哀的自嘲了一声:“我真是傻,你怎么会好!”
贞儿隐忍着就要成蛹化蝶的泪水,她只想告诉樊睿她过得很好,可一开口就只剩呜咽声了。
突然,身后一个宫女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纷乱情思。
“驸马爷您终于来了,公主正等着呢!”
贞儿马上反应过来的向后迈了好几步,只把自己隐藏在最渺小的地方。
只见一名宫女扶着嫦雅走出宫殿,嫦雅微蹙着眉碎念着宫女:“馨儿,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大没规矩地惊大叫的。”
“是,奴婢知道了。”
嫦雅温婉地看着向樊睿,细声软语道:“你不进去看看母后吗?”
樊睿淡然道:“下次吧。”
“好!”嫦雅一笑应允,顺从地跟在樊睿身边,她忽转眼角看向一角处的贞儿,有些意外道:“贞儿姑姑?”
贞儿低垂着头,没有勇气去看着眼前的一对夫妇:“奴婢叩见公主,公主盛安。”
嫦雅欣喜地想要上前与贞儿交谈时,樊睿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里有一丝漠然:“父亲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
嫦雅也只有收回脚步,脸上有淡淡的忧。
幽空的永巷里,樊睿与嫦雅渐行渐远的身影萧萧而去,贞儿悲从中来,忙收回眼脸,不去看那婆娑的场景,她只觉全身比那寒冰还要刺骨。
贞儿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沂王府的,当她一进府邸,朱见浚就兴高采烈地冲向她,当他见贞儿两手空空,疑惑道:“你怎么没拿面粉回来呀?”
贞儿仿若未闻,痴痴愣愣地走回了睡房,一进房间她就走向床边,急迫地翻找着床铺。
贞儿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整张床铺早已被她翻得一团凌乱,但却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贞儿有些焦躁了起来。
见贞儿在找东西,朱见浚也动手找了起来,一边翻着床铺,一边问向贞儿:“贞儿姑姑,你在找什么呢,浚儿可以帮你一起找。”
“木雕,我的玉兰花雕呢?”贞儿呢喃着,神情变得越加急躁不安,她明明记得把它放在了枕头下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突然,贞儿灵光一闪,她想起这几日都是朱见浚自己睡在一起的,他应该会看见的,贞儿看向他,声音里有些急促:“小王爷,你有没有看到这枕头下的一个玉兰花雕。”
朱见浚想了想:“你说的是一个拴着玉佩的木雕吗?”
“对,就是那个东西。”贞儿迫切的看着他:“你知道它放在哪了里?”
他眨了眨眼睛:“我昨日随手拿着它玩了,可是等我发现的时候,早就不知被我甩到什么地方了。”
贞儿瞪圆了眼睛,激动的扳过他的身子:“什么?你怎么可以把它弄丢了,你------”贞儿气得语结。
朱见浚无所谓的开口:“不就是个木雕吗,等以后我让人做更多好看的花雕送给你。”
只见贞儿微怒的清叱:“就是用金子打造的,奴婢也不稀罕,奴婢只要那一个。”说完,直冲出房间,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了起来。
庭院中的雪还没有化完,贞儿找起来就着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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