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高高举起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整座房子都随之颤抖起来。用红绒布包裹起来的门使劲震动了一下,好像是想要摆脱锁与铁链的拉扯。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屋子里传出来,如同一头惊惧异常的野兽。斧头又一次高高举起,门板发出碎裂声,门框也跟着震动起来。就这样,一共劈了四斧。直到斧头第五次重重地落下,这道质地细密、坚固的木门才应声而倒,轰的一声砸在红色的地毯上。
两个攻击者也被自己粗蛮的行动以及随之而来的沉寂惊呆了,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努力向房间里面张望。柔和的灯光照射着整间屋子,炉火在熊熊燃烧,木柴噼啪作响,烧水壶呼哧呼哧地演奏着简单的乐曲;一两只抽屉拉开着,写字台上的文件全部摆放得整整齐齐;在靠近火炉的一侧,摆放着杯碟等茶具。如果只看这间屋子,你会觉得这就是一间平常、宁静的普通民居,除了那放满化学药品的玻璃橱,这种房间在伦敦随处可见。
在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因痛苦而不停地抽搐、扭曲的人正趴在地上。律师和普尔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人的身边,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正是爱德华·海德。他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比他的身材不知肥大多少倍,那是博士的衣服。他脸上的肌肉还在轻微地抽动,但生命已彻底终结。根据他抓在手中的小药瓶和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股浓烈的杏仁味39,厄特森意识到海德自杀了。
“我们迟了一步。”厄特森严肃地说,“既来不及救他,也来不及惩罚他。海德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找你主人的尸体。”
实习讲堂和这间工作室占据了这幢建筑物的大半部分。实习讲堂实际上几乎相当于整个底层,光是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工作室占据了楼上的一端,它的窗户朝向外面的院子,讲堂和沿街的门由一道走廊相连,密室与那扇门另有一段楼梯相通。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几间储藏室和一个十分宽敞的地窖。律师和普尔找遍了这里所有的地方。储藏室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需一瞥就可检查完毕。地窖里塞满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杰基尔当年做外科医生时使用的物品,很早之前就堆放在那里了。
他们把地窖门一拉开,就看到了一张厚厚的蜘蛛网横在门口,仿佛在告诉他们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寻找。不论是死是活,哪里都没有亨利·杰基尔的踪影。
普尔狠狠地跺着铺在长廊上的石板,然后仔细倾听:“一定是把他埋在这里了!”
“说不定他已经逃走了。”厄特森说着,一边转身去检查那扇通往街道的门—门紧紧锁着。在离门口不远的石板上,他们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律师把钥匙拿起来小心地查看:“这把钥匙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使用过了。”
“使用?先生,”普尔说,“你注意到这把钥匙已经断了吗?好像是被人用蛮力弄断的。”
“的确是这样。”厄特森接着说,“而且断裂的地方已经生了锈。”
两个人吃惊地面面相觑。
“普尔,我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律师说,“我们再去工作室里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吧。”
他们默默地回到楼上,心怀畏惧地望了望那具尸体,便又对这个房间进行了一次更为彻底的搜查。桌子上的物品和使用痕迹表明,有人不久之前曾在这里配制过药剂:已称好的不同分量的白色盐类一小堆一小堆地放在玻璃器皿中,像是正在准备进行一次实验,而那个可怜的人却没能完成它。
“先生,这些正是我帮他买来的药品,他每次都吩咐买这一种。”普尔话音刚落,水壶里面的水烧开了,沸腾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
他们又走到壁炉前。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躺椅被安置在壁炉边上,想必坐在这里会十分暖和。在椅子的一侧,摆放着伸手可及的茶具,杯子里已经放好了糖。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翻开书页的书籍正放在茶杯旁边。厄特森无比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杰基尔极为推崇的宗教著作,可是现在,这本书的书页上却写满了极端不敬、令人惊骇万分的句子,而且正是杰基尔博士的笔迹。
再往前,他们又来到了那面大落地镜前。两位搜查者向镜中看去,没来由地感到某种恐惧。镜子的角度令他们只能看到映在天花板上的那些玫瑰色的光,看到不断跳动的炉火在玻璃柜子上映出成百幅图像,还看到了他们自己苍白而惊恐的脸。
“想必这面镜子见证过不少奇怪的事。”普尔小声说。
“这面镜子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非常奇怪了。”律师也小声说道,“杰基尔生前—”厄特森被自己的用词吓了一跳,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把博士归入死者之列。他强压住自己的脆弱和恐慌,继续说道:“杰基尔用这面镜子做什么呢?”
“你说得有道理,先生。”普尔说。
然后,他们转向了写字台。在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中,有一个写着厄特森先生名字的大信封被放在了最上面,那是杰基尔博士的笔迹。律师打开大信封,里面掉出了好几封已经密封好的文件。第一份是遗嘱。上面的条款同六个月以前律师还给博士的那一份完全相同:如果杰基尔死亡,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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