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放声大笑:“沛公如今早不是个默默的黔首了,在下来之前就仔细打听过沛公的事迹,知道沛公年轻时是个游侠,在下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不好酒的游侠——在下知道沛公为了军纪肯定会在军中禁酒,可酒瘾犯了的时候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我高阳酒徒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没人挑唆也就罢了,要是有人挑唆哪里还可能忍得住?既然沛公不肯见在下,那在下只好勾一勾沛公的馋虫。”
“既然你打听过我!”不但没有酒喝,还要被对方取笑,刘邦更是恼怒:“那你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儒生吗?”
“在下听说过,”高阳酒徒面色不变:“以在下想来,沛公是因为黔首出身实在太穷,所以目不识丁,现在可能勉强学了一些;可和一般的无知之徒不同,沛公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内心嫉妒吾辈若狂,所以要竭力羞辱吾辈儒生,这样才能心里感觉好一些。要是沛公真的觉得读书无用,反倒不会这么无礼了,沛公恨的不是儒生,而是自己没机会读书。”
这番话噎得刘邦说不出话来。
眼看刘邦面色越来越黑,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高阳酒徒又问道:“不知道沛公是要助秦攻诸侯,还是要助诸侯伐秦啊?”
刘邦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当即就一蹦三尺高,指着高阳酒徒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酸儒,我楚国好男儿,怎么会助暴秦?”
“既然如此,那沛公为何要和暴秦一样,对吾辈无礼呢?”高阳酒徒反问道:“暴秦扶持法家,焚书坑儒,沛公如果觉得暴秦做得很好,那为何要击秦呢?”
刘邦再次哑口无言,坐下来后想了想,问道:“今夜先生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指教?”
“是。”高阳酒徒点点头:“沛公大名已经响彻天下,在下想看一看沛公的志向,如果沛公是吾辈说的可辅佐之君,在下就想辅佐沛公。”
“如果不是呢?”刘邦看了看对方那认真的眼神,不等对方回答就苦笑了一声,对戚美人等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接着刘邦又对高阳酒徒说道:“先生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刚才刘邦本来以为要睡觉了,后来又有饮酒狂欢的念头,所以穿戴十分不整齐。
“不,不必,大丈夫不拘小节。”高阳酒徒阻止了刘邦和他小妾们离开:“在下来见沛公就是想听听沛公的志向打算,如果沛公志向不符合在下的心意,那在下这就去了;如是沛公是可辅佐之人,穿戴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生想知道什么呢?“刘邦反问道。
“楚王传檄天下:先入关中者王之。在下也听说,沛公身为楚军南路统帅,可在下还知道,楚国豪门望族,几乎都跟随大将宋义北去。只有沛公一个人领着这么点人来南边——”高阳酒徒急切地问道:“沛公到底是真想入关中,裂土封王,还是只想在秦国边境上转转然后就走呢?”
“当然是入关中,然后被立为秦王。”刘邦大声说道。
高阳酒徒又笑起来:“沛公欺我,就凭沛公这两、三千人,在下没说错吧?沛公手里的兵马绝对超不过三千,怎么能灭秦呢?”
“怎么不能?”刘邦大声反驳道:“我去过关中,秦人压迫山东,天下人苦秦久矣,可难道秦人不是天下人吗?他们其实苦秦更久,更加愤恨不平,只是以前被带出关外,不听命令就会被秦国杀,打败了更会被诸侯杀,左右都是死,如果侥幸打败了诸侯就不用死,还可以跟着抢点东西回家……”
不知不觉,刘邦就把自己的设想都吐露了出来,他以前去关中的时候就已经萌生出这种念头,等从彭城出兵后更是仔细考虑过很多,现在已经相当成熟了。
“……等我入了关中,就会对秦人说,拥戴我吧,天下诸侯都已经许诺了,我作为先入关的人会被封为秦王,而我会对你们很好,不会有繁重的赋税和刑罚,也不会有战争。关中的父老可以坐享轻税,关中的子弟也不用担心被征发,只要让关中的父老、子弟都知道我和暴秦的不同,我相信他们会支持我而不是现在坐在宝座上的那个秦王的。”
“说得好啊,仁者无敌,正是吾家见解。”高阳酒徒突然赞道,还轻轻地拍手。
说完后,高阳酒徒整了一整帽子,郑重地对刘邦再次行礼:“臣,郦食其,高阳郦姓家主,愿举族出仕沛公,不知道沛公是否许可。”
“举族?”刘邦问道。
“正是,”郦食其正色说道:“我族是高阳望族,在下想举全族五百丁投入沛公军下——沛公虽然胸怀仁义,但恐怕不知道该怎么让关中父老都知道沛公的胸怀吧?在下对如何说服别人有一些心得,想来一定能帮上沛公很大的忙。”
说话的时候郦食其满脸的傲色,他的表情突然让刘邦想起一人,那就是项梁的门客蒯彻。蒯彻的表现让刘邦很是羡慕,不过他和项梁地位悬殊,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会有人来投奔自己,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有了。
“但不是门客或是家臣,是沛公的部下。”郦食其提醒道。
“这个我明白。”刘邦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先生到底看中我什么了?”
“当然是沛公的胸怀,但还有就是沛公是个黔首。”郦食其答道。
“什么?”刘邦大吃一惊。
“能提兵击秦的,大都是各国公卿,他们都有门客环绕,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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