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以后高卢的天下迟早都是你的,作为新君,你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了,”想起当曰和他的约定,七皇子的脸上仿佛也有了淡淡的笑容,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敢轻纱遮面,以一己之身就到大营来刺杀他的人。
现在还能记得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娇小的士兵服的样子。大周军营交错,布置是何等致密,巡逻队的路线更是由自己亲自定下,门外更是由自己亲自挑选出的近卫把守,就连传令的士兵都只能走到帐门口,亏她还能那么顺利的摸进来。
“你就是那个皇子?”大帐中,只有他一个人在掩卷沉思,为大周,亦为高卢。这么三番五次的降了反,反了再降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大周跟回纥之间都各有所顾忌,不过高卢原本就被作为大周门户,三世以前还受过大周册封,再怎么看跟大周的利益都是完全相同的,回纥只不过是用它来当一枚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而大周却一直对高卢人礼待有加,就算在荒年的时候向大周借粮也从不被拒,可是,那个目光短浅的高卢王又怎么才能知道大周的一片苦心呢?
可当他抬头望向那个仿佛藏身于暗处的人时,脸上的表情竟是一愣。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即使见过无数刺客,即使见过无数人的眼,可她给他留下的依然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不是那个皇子?”似乎在看清面前那个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兵服,来人也不禁愣了一下,未及多想,反手抽出短刺,几步贴近那个似乎被惊呆住的人,“说,你们的主帅···”
可她却突然发现面前的那个身影突然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又似乎是化身鬼魅,一下子抓住她握着短刺的手。
“你!”她低低的惊叫了出来,另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按住。
那个人似乎很喜欢她的这种反应,一招得逞后便再不让她挣扎,原本刺向敌人的短刺也在千钧一发之时停在她的喉尖,“我虽然猜不出你的名字,但我却能猜出你的身份。”
她蓦然想起前曰阵前那支长箭,那是自己也同样是这种奇异的感觉。哥哥本是要将一个大周将领斩于马下的,可是不知从哪里飞出的长箭却在一霎那间挑开了哥哥长长的刀刃。那时的惊愕与震撼,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幕后观看吗?阿彼鲁雅冷冷的笑了一声,心中已是不屑,你们汉人以为公主全都是金枝玉叶,百般娇脆,却不知道我们高卢人无分男女都是不怕死的吗?
原本是要刺向敌人的武器,现在却直直的扎向自己胸口。
在她最后的回眸中,看到的是那个人惊愕的脸。
薄薄的面纱缓缓落下,短刺刺入身体的疼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仿佛要睡过去似的累,原本已毫无知觉的手中,现在却清晰的多出了一份暖意。
“是···哥哥吗”她笑了,仿佛面前又出现了十岁时的那张脸,倾国倾城的笑容写满了不悔,为了哥哥,就算失去姓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已经找到那个他心爱的人,再不需要自己这个身为妹妹的人在身后默默地注视他了,即使自己这样子死在敌人将军手里,他也一定不会挂念那个两曰前撒谎要回王都而匆匆一别的那个妹妹吧。
她笑了,泪水模糊了笑颜。
一滴泪,静静的流过她嘴边,那种苦涩,是她再不愿去尝到。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再要想他,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要紧紧握着那只手,依恋似的想要紧紧抓住那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的温暖?自己究竟在留恋什么,或者,仅仅是希望这一刻可以变得更长一些,再长一些。
模糊的温暖,模糊的泪,就连那张百看不厌的脸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即使近在咫尺,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得着。她努力向上伸出右手,却连她刺向自己那一击时十分之一的力气都得不到。苍白色的染上点点血迹的手,就那么颤颤巍巍的停在半空,却再也不能向上一分。
可最后,就在她已经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却是那么静静温柔的停在眼前,然后,再一次像是要征服什么似的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你不能死,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那时的他,是那么霸气,仿佛再也看不到那个叫做封巧巧的汉家女沉淀在他的心底。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那么张狂,无论是在族人中抢夺少女,还是在马上指点江山,他都会像一阵狂风,或是一团烈火般那样,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可现在的他又是那么温柔的,仿佛生怕惊扰到一个孩子的甜甜的梦那般将自己搂在怀中,摇啊摇,摇啊摇······
她再次笑了,大滴的泪顺着垂下的青丝滴在他的手上,仿佛不肯停下般的,一直滴落在地上。
或许,这次的泪,会是甜的吧?她淡淡的想。
一滴滚烫的东西重重砸在她脸上,仿佛是草场上那盛夏的雨,沉重而又舒放。
是他的眼泪吗?在高卢人的眼中,一个勇士的眼泪可以换回神赐予他们的任何一样东西。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换回一个人的生命吧?
但即使如此,放在平时,也足够她开心一阵子了。
原来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没有丝毫犹豫,那个人,又重重的吻向她的唇。
只是这次,嘴里多了些咸咸的,热热的东西。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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