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恭王殿下守丧之后, 便就到了十一月中旬,最近宫里的日子越发严苛, 就连最活泼的双莲也许久没有玩笑了。
圣上重病难愈,恭王盛年殉国,贤妃并贵妃等也接连病倒, 给隆庆四十三年的冬日蒙上一层阴影。
前几日宫里又传北边蒙府雪灾, 数万灾民无衣食过冬。南边溪岭和业康大旱,晚稻颗粒无收。
因为这个, 隆庆帝甚至连养病都不顾不上了,连夜命内阁与三省六部省令尚书汇同议事,务必要把灾情尽快控制住,并拨款赈灾银用以赈灾。
边境已同乌鞑打了一年的仗, 然大越百年下来太平日子传承, 国库如今还是撑得住的。
前朝都这般艰难, 后宫自然要有所表示的。
这头刚撤了为恭王哀思的挂白, 转日皇后娘娘就上表要为民祈福,缩减衣食用度。
主位娘娘们每日膳食都减至十道以内, 就连冬衣也比去岁少了一半, 炭火布匹也相应扣减。
宫里人确实很多,先不说各主位娘娘和小主妃妾,就连宫人们其实年年也很耗银子。
付巧言这一年很是长了个子,现已同高挑的寒烟差不多个头了, 去岁的冬衣穿在身上短了一截, 里面防寒的夹袄也旧的不成样子, 根本暖和不了多少。
可宫里这一年的冬衣却只一人发了一身,里面贴身的棉布也少了两匹,她是要在主子面前伺候的,轻易寒酸不得。迫不得已,只好把里面的夹袄拆了一套最旧的,给外面的袄裙加了袖子裙摆,又连夜赶工绣了些云纹,这才勉强能看。
少了一身夹袄,日子便难熬起来。
她自从挨了冻,身子实在是算不上康健,也心知是伤寒入体没有及时医治。可如今也没个大夫能给她瞧病,便只能靠一次三餐吃饱穿暖些注意着。
可算在景玉宫吃穿都很好,偶尔主子还能赏些细致饭食下来,大半年来倒也一直没生病。
这一到了冬天,宫里的炭火也跟着少了,便感觉不是太好了。
以往宫人们多是傍晚在屋的时候通上炕,等到晚上就灭了火封上炉子,炉子里面剩下的炭块便能缓慢地烧着,一直到清晨才熄灭。
这样就能保证一晚上炕都是热的。
如今炭火少了一半,晚上便不能在炉子里封炭块了,刚入睡时是很缓和,可半夜炕就凉了,躺在上面冻得手脚都是僵的。
因着太冷了,她们一屋四个便合床一起睡,多盖几层棉被才算能挨过冬日里的漫漫长夜。
上面的主子们自然不会挨冻,她们确实是享受的少了,却根本不会知道下面的奴婢们连基本的生活都艰难起来。
日子再难过,她们却不能在主子面前抱怨。
往大里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慈心,是各宫主子们的孝心诚心,往小里说他们本就是宫婢,宫里给了好便是赏赐,不给也没什么好争取的。
又一个晚上付巧言被冻醒,艰难地搓着手想:冬日快些过去吧。
但隆庆四十三年的这个冬天却异常漫长,仿佛熬了她半生时光。
当有一日凤鸾宫发出惊天动地的嘈杂声,这些后宫里的小宫人才隐约知道,十一月末的时候乌鞑又一次动作,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留下情面。
先是出兵占领了与朗洲相邻的平阳与洛水,当即顾熙然派出大军压上,两国便在朗洲与颍州交界处的太平山上交锋。
大越的百姓原以为这一仗又要打上几个月才能消停,却不料乌鞑亮出了这一年来一直没有派出过的杀手锏--重骑兵。
这一下打的顾熙然措手不及。
大越历来就重步兵和轻骑兵,原轻骑兵也不算太多,还是因乌鞑来犯而加练了几支骑兵抵抗,如今重骑兵一出大越的士兵如草被刀割,实在是毫无抵抗之力。
还是大越的千人火凤卫临危受命,艰难抵抗住了仿佛凶兽的乌鞑骑兵,没有叫他们踏出颍州。
一月之后,以乌鞑占领颍州全州,两败俱伤的结局彻底改写了大越历史。
颍州沦陷了。
作为边境最大的州,一州四府数十万百姓,彻底成为乌鞑的边城。
那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隆庆四十三年的小年,再过七日便是除夕了。
当八百里加急送抵勤政殿,满屋的阁老大臣们都沉默无声了。
这一次乌鞑以雷霆之击彻底攻陷了颍州,杀大越军民数万之重,重伤大将军顾熙然,并以颍州相邻的川西为要挟,命大越供给粮药布匹牛马。
甚至随八百里加急而来的还有一封乌鞑大汗胡尔汗的手书,他以邻国君主身份,诚求大越公主为妻。
这一套做派,嚣张、霸气、冷酷且盛气凌人,根本没有把大越放在眼里。
整个勤政殿里的人都知道,乌鞑虽说占了颍州,也同样被大越数十万兵力重伤,短时间其实是并没有再次发兵之力的。
但胡尔汗这个人真的有些丧心病狂,他连大越郡王都敢抓,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
粮药布匹牛马大越现还出得起,但公主却不是说娶就能娶的。
彼时隆庆帝已经卧床许久了,他灰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比月前瘦了一圈,两鬓头发都已斑白,实在行将就木。
他的儿子们、臣子们,全部都跪在乾元殿里,沉默地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四十几许的陛下。
如今的陛下,这么的衰败。
隆庆帝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张开浑浊的双眼,他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传朕口谕,封七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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