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叙述后毛文龙觉得虽然六千不一定有,但是一路击溃了几千战兵和辅兵应该是有的,毕竟五百首级摆在那里,说六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黄石的军功是按首级算,击溃多少敌人只对朝廷宣传有意义:“黄石,以你的功绩,按说可以升副将,东江镇副千户了,不过朝廷认为你年纪轻轻,又才升迁不久,所以只升一级。”
黄石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朝廷担心他升得太快容易骄傲自满,失去了进取之心,压一压级本来就是磨砺年轻将领的用人之道,他赶快表示理解:“末将自知是一时侥幸,绝无怨由之心。”
“黄石你明白就好,但我大明有功必赏,”毛文龙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亲兵说道:“请银令箭!”
亲兵把银令箭取出后,毛文龙亲手把它从锦盒中取出,高举着耀眼的银令箭向众将展示了一圈,然后走下中厅郑重其事地交到了黄石手里。黄石也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天子信物,捧着它后退了两步肃然站好。
毛文龙朗声诵道:“御赐银令箭在手,地方军队尔可先行调遣,后上奏天子,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御赐银令箭在手,地方五品官员听从调遣,同品以你为尊,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黄石不等毛文龙继续说下去,就赶忙问道:“末将敢问,文五品可否服从末将指挥调遣?”
帐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毛文龙笑了一声:“黄石你还真是贪心,不错,祖制是如此,不过文臣不会听你的。好了,最后一条,御赐银令箭在手,黄石你可专折上奏天子,通政司无权驳回,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说完最后一声明白后,毛文龙的亲兵就把黄绸锦盒送上,黄石轻手轻脚的把银令箭收了起来,然后交给张再弟抱着,移交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
“开宴,给我东江镇的好汉接风。”
……
两天后东江岛又要召开接风宴了,不过这次是为了旅顺张盘。金州堡的辅兵(修城墙的民夫、挖战壕的丁壮等)在后金主力逃走后都向旅顺明军投降,张盘地盘较大,这次又新安定了一座城堡,所以需要安排的工作也比较多,文职武官体系也不如黄石那么注意培养,所以最后比他还要晚到几天。
孔有德再次去码头迎接,黄石也跟着一起去了。
“黄兄,我们是邻居,但旅顺一别竟然会在这里才又见面了。”张盘热情地打起了招呼,然后才注意到一边的孔有德,他觉得很面善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就迟疑地问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这位是毛帅的义子毛有诗毛守备,和我是旧识了。”黄石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孔有德一眼,看他也接受了旧识这种说法。现在黄石觉得自己跟着来接风有些唐突了,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一年前毛守备和我前一起到达的旅顺,张兄弟不记得了?”
“噢,记得,毛守备恕罪则个。”张盘也是聪明人,一转念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和孔有德笑着打起了招呼。
三个人行进的时候,孔有德落在后面好似跟班,这让黄石更尴尬了,暗骂自己为啥要一起来接风。听张盘的语气对孔有德不是很尊敬,他显然觉得黄石更光明磊落,凭借军功跻身东江嫡系将领之列。黄石暗暗叹了口气,张盘这种毛文龙亲兵出身的将领,实在是不能理解外系武将的痛苦啊,他赶快把话头岔开聊起了金州之战。
没想到张盘一下子就开始皱眉了,他逼视着黄石的眼睛问道:“听说黄兄的奏报里,只有几个孩子的献俘,建奴汉军就一个活着投降的都没有么?”
黄石倒也不打算隐瞒:“都杀了。”
这冷冷的话让张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闭上嘴盯着黄石看了一会儿,见黄石毫无羞愧之色就忍不住说道:“黄兄,杀俘不祥。”
黄石仍然面无愧色:“张兄弟啊,在萨尔浒建奴何尝留下我大明的俘虏?在开原、在沈阳,不要说俘虏,就是百姓也被建奴全杀光了,几十万人啊。”
“所以他们是蛮夷,黄将军好的不学,怎么学这个?”
听张盘的称呼变了,黄石也冷哼了一声:“张将军,那些汉军投靠建奴,*掳掠无恶不作,论罪杀十遍也够了。”
一番话把张盘听得直摇头,华夏传统对杀伤敌方俘虏、百姓的行为一直有微词,历史上唐军由于参杂了大量的胡人,所以经常屠城,也常被当朝和后世华夏史书诟病,认为违反了圣人关于“仁”的教诲。
“黄兄,我们的部下有不少辽民,他们有不少邻居,甚至亲戚都苟活在建奴领地,很多人是迫不得已的,我们是官军,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一气,当然是诛杀首恶,赦免协从了。”
黄石冷笑着反问:“建奴能给他们土地、财产、女人,我们东江镇能给他们什么?”
“那就应该鉴别,如果是贪图富贵的,杀了就是。如果是身不由己的,留下才对啊。”
张盘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可黄石却抱以一阵大笑,他仰天长笑的时候周围的卫士纷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张盘也变得面如死灰。
最后还在冷笑连连的黄石讥讽说:“张兄弟高见,真是高见,但人心隔肚皮,张兄弟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贪图富贵,还是身不由己的呢?”
两个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也各自分开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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