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看了孔德绍一眼,后者立刻从怀里取出几张薄纸递给他。窦建德随手将那几张纸甩在宋正本身前,冷声叱道:“自己看看,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
宋正本拿起地上的薄纸看了几眼,身子猛的一颤。
纸上记录着他历次到摘星楼的经过,每次都只是寥寥几句,但他做过的事和说过的最关键的话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其中涉及到的不止是他派兵围困李闲的兵马人数和路线,甚至还记录着他对窦建德的抱怨和对孔德绍等人的愤怒谩骂,这些话都只有一个听众,那就是摘星楼那个可恶可恨的老板王云燕。当然,在这张纸上的听众变成了另一个人,是个来自燕云寨的奸细,至于是谁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人绝不能是王云燕。
“你不但想杀孤之肱骨重臣,还勾结燕云贼李闲想谋夺孤的江山。宋正本,孤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孤已经给了你位极人臣的地位,李闲用了什么让你变节成了一个让孤恶心的叛徒?”
“臣冤枉!”
宋正本叩首泣道:“臣确实说过这些话,但绝不会也绝没有勾结燕云贼李闲。臣想杀王伏宝也只是出于私心,绝不是勾结燕云贼李闲要对主上您不利。臣死罪,但臣却不是通敌叛国的死罪。”
“没什么关系了。”
窦建德摆了摆手,忽然长长的一声叹息。他的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一些,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悲哀。
“你犯的是什么样的死罪孤不打算追究,你是大夏第一重臣,孤看重你,尊敬你,给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但你却只想着自己的私利,仅仅是这一点,孤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你。孤现在的愤怒不是因为你出卖了孤,而是因为孤没办法将你碎尸万段以出气。因为你是大夏重臣,如果你是因为通敌而被处死的,那么百姓们会如何议论孤?会如何质疑孤?孤之强敌,又会如何拍手称快?”
“孤愤怒,是因为杀人都不能杀得解了气。”
他摆了摆手道:“自己种下的因,自己来完成这果。桌子上的毒酒你自己享用吧,孤给你留个全尸,明天你暴病身亡的讣告就会贴出去,孤说不得还会给你追封个厚爵,还要给你家里人一些赏赐……不过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去阴曹地府找你团聚。”
“臣……”
宋正本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他知道一切的解释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从窦建德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决绝的杀意。他颤抖着站起来,还掸了掸长袍上的尘土,花白的头发从他的两鬓垂下来,就好像挂在枯木上的残雪一样让人觉着苍凉。
“窦建德”
他忽然笑了笑,看着窦建德的眼睛说道:“你这个人绝不会有称霸天下的那一天,你已经不是刚刚起兵反抗暴隋时候的窦建德了,现在的你是个自私,贪婪,刚愎,疑心,一无是处的莽夫,坐着春秋大梦的白痴而已。为了除掉王伏宝,你让我坚持主张将其拿下入狱。而现在你要用到王伏宝了,所以我就必须该死了对不对?我很高兴死在你前面,因为我实在不想看到你被人猪一样捆了剁成肉泥喂狗,会很恶心。”
他放肆的大笑起来,转身指着孔德绍的鼻子说道:“你我不容,我早就想过,你我之间绝无缓和的时候,不是我杀了你,便是你杀了我。”
“我倒是从没这么想过,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会怎么死。”
孔德绍昂着下颌说道:“你辱骂主上,我现在恨不得撕了你的皮。”
宋正本冷笑道:“你还装什么?我只是骂了你想骂而不敢骂的话而已,你也不用如此骄傲得意,你的下场绝对比我要凄凉悲惨的多,我会在阴曹地府里看着你,看看你是荣华富贵终老,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他!”
被宋正本骂得面无血色,窦建德吩咐了一句甩手走了出去。
宋正本看着窦建德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样还没有丧失理智让人乱刀剁了我,夏王还有的救。孔德绍,你这个人是个奸佞小人,但也有些才能,如果你不是只会溜须拍马,尽心辅佐的话夏王还有机会逐鹿天下。”
“不劳你操心。”
孔德绍指了指桌案上的毒酒微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把酒温一下,再换几个热菜?”
“谢了”
“你要看着我死?”
他问孔德绍。
孔德绍点了点头道:“这是最让我期待的一件事,幸好让我做到了。”
宋正本点了点头,然后语气平淡的问道:“我能不能等天亮了再死?你我可以坐下来喝一杯,当然,毒酒要留给我最后喝,你我敌对仇视了这么久,倒是从没有好好聊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肚量。”
“无所谓……”
孔德绍在椅子上坐下来,翘起腿微笑道:“我不急,已经到了这会儿我还急什么?我满足你的要求,总不能让你临死前的遗愿也完成不了。其实我这个人心很善,尤其是对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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