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祠堂就在这条街的东面,一直往下走,没多久就可以看见一幢石砖青瓦的宅院,墙壁上爬着长青藤,有些潮湿的地方已经长满青苔,木门上红漆斑驳,铜锁已经生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里确实像店小二所说得那样,院子特别大,房子也盖得特别宏阔,除了用于摆放灵位的正堂外,还有两间侧堂,看起来像是以前给守夜人居住的。这周姓人家以前应该是镇上的大户,后来搬出了镇子,还特意请人来照料这间祠堂,门窗及摆设虽都陈旧了些,但也算得上干净整洁。
沈昀两人将马匹栓在院中,推开东边侧堂的门走进去,里面已经积了许多灰尘,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但桌椅茶具一应俱全,连床铺都有。地上扔着两个黄蒲团,沈昀将它们捡起去掸去灰尘,放在床上笑着道:“至少今夜不用再席地而坐。”
慕云择抿嘴道:“沈兄倒是会苦中作乐。”
沈昀一笑,自己先坐了上去,重重舒了口气。赶了一天的路,慕云择也有些疲惫,黄蒲团虽然脏兮兮的,总比冷冰冰的地板要舒服。他仰头靠着背后的墙,看着门外渐暗的天色,问道:“沈兄,你觉得我们能顺利到达金陵吗?”
沈昀道:“鬼煞门里的人虽然没有再出现,但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慕云择低低道:“没有鬼煞门,自然还会有其他人,有许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离开山庄的时候,我没想到会遇上鬼煞门,更没想到沈兄你会愿意与我同行。”
沈昀侧目望着他在晚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庞:“或许难以预料的并不是事,而是做这件事的人。”
慕云择垂眉一笑,问道:“那沈兄觉得,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点灯,晚光从窗户投进来,将四周照得似暗似暗,风吹过院子里的杂草,发出瑟瑟声响。沈昀沉默着,许久才开口说道:“但愿接下来发生的事,都能如慕公子所愿。”
慕云择转头望向他,眸光清明而冷静:“但沈兄并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沈昀低叹着道:“你若愿说,我便倾听,你若不愿,我亦不会问。”
半寸晚光投在慕云择脸上,他的眼睛似乎变成了金色,在昏暗中闪着盈盈光泽:“你倒真的是个好脾气的人,只可惜,我们是不同的。”
沈昀似乎不想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玩笑着说道:“无瑕山庄的少庄主与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自然是不同的人。”
慕云择笑了一笑,望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意,却没有开口说话。天色已暗,月光渐渐笼罩大地,风似乎停止了,院落里静寂的可怕,黑暗中,忽然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沈昀心头蓦然抽紧。那声音沿着墙外走来,一直停在门口,在消失了片刻后,传来沉闷的推门声。
吱嘎——
他们都没有动,却都已经知道来得人是谁,因为空气里又飘来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沈昀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清晰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任何一个响动,推车声,脚步声,毛驴轻鸣声,以及另一间房子被推开的声音。沈昀始终没有反应,慕云择先按耐不住了:“他们竟然也到了这里,沈兄觉得这是偶然,还是刻意?”
沈昀平静地说道:“那老者先前就说要来小镇上寻医,应该只是偶然吧。”
慕云择道:“沈兄不觉得奇怪吗,连间客栈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会好大夫?”
沈昀道:“人有时候总要抱点希望,才能活得下去。”
慕云择的语气里浮起嘲弄:“你倒是很会找理由为他们开脱。”
沈昀淡淡道:“这世上的路,本来每个人都能走得,去哪里,遇见什么人,都不是奇怪的事。等明天天亮之后,他们继续走他们的路,而我们也有我们要走的路。”
黑暗中,慕云择将视线投向他,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询问:“那人生了这么重的病,沈兄觉得他能活过今晚吗?”
沈昀心头剧烈跳动起来,他不自紧握紧手里的无名剑,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慕云择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又道:“既然沈兄回答不出来,那我就换个问题吧,比如......沈兄是希望他能活过今晚,还是希望他活不过?”
沈昀依旧没有回答,但他却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紧得掌心都被汗水浸湿。慕云择静静望了他片刻,忽然笑起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沈兄不必在意。”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动静,沈昀的气息逐渐恢复平静,但他的手并没有放开无名剑,只是道:“很晚了,明日还要赶路,快些休息吧。”慕云择摸摸床板上的灰尘,叹气说道:“我倒是很想学学沈兄每夜都能坐着睡觉的功夫。”
沈昀望了他一眼,解下外袍铺到床板上:“慕公子若是愿意,可躺下休息。”
这件衣服还是之前在客栈里时慕云择让店小二送过来的,很少见的质地,似麻非麻,似棉非棉,触手柔软舒适,现在却被铺在了灰尘之上,只为了让另一个人能够安眠。慕云择怔在那里,轻咬下唇,过了许久才说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吗?”
事实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沈昀可以做得更多,他会把辛苦得来的千两赏金赠给豪不相干的人,也会将身上仅余的一两银子用来打赏酒铺小二。他从不计较得失,所以他有很多朋友,而这些朋友,都将他视为最值得相信的人。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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