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走到她的面前,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指头轻轻摩了摩她的小伤口:“没擦药?”
“一点小伤罢了。”阮舒不甚在意地笑笑,借着继续翻茶叶的动作,别开脸,“要不就西湖龙井吧。我这儿的西湖龙井比金骏眉好喝。”
说罢,她坐到茶几前,往茶壶里注水,然后摁下烧水的按钮。茶壶里的水安分而缓慢地升温。
傅令元也坐下,用下巴点了点,示意他搁上面的打包盒。
“谢谢三哥,三哥来得真是巧。我原本就是打算到楼下吃点东西。”阮舒伸手去解塑料袋,将餐盒拿出来。
傅令元听出点意思:“晚上不回家?”
“还有点事情没弄好。”阮舒垂着视线,打开两份餐盒的盖子。
尚冒着热气的云吞面顿时香气四溢。
她又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交叉着将筷子上的碎屑摩擦掉,旋即搁在其中一份的碗口上,往傅令元面前推。
打底衫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缩到小臂上,恰好露出她那块擦破皮的伤口。
蹭的皮半掉不掉的,渗着的血丝里尚夹着沙子,这看起来不仅是没擦过药,是根本没清理。
傅令元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微微敛眉,眼瞳里透着很不愉快的情绪,嘴上颇为嘲讽地开了句玩笑:“你是知道我会来,特意留给我帮你吗?”
“原来这里擦破皮了。”阮舒扫一下,眉眼仍淡静,语气带着淡淡笑意,“难怪我手臂压桌上时,老感觉疼。”
傅令元的眸色深了一度,哧声:“女人不是都爱美?你倒是好像并不怎么爱惜自己。”
“会么?”阮舒弯弯唇角,为自己辩解,“只是因为今天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顾上罢了。”
茶壶里的水烧开了,烟雾袅袅,横亘在两人之间。阮舒从他的掌心抽回手,旋即,用茶匙将方才拿出来的茶叶拨入茶漏,行云流水地倒茶、涤茶、分茶,最后捧上溢着清新茶香的小瓷杯,放到他面前。
傅令元往后靠着沙发,将她一连串动作悉数欣赏,无缝转接话题:“早上的视频挺精彩的。”
阮舒抿唇一笑,问:“警察局里,谢谢三哥。”
应该是他帮的忙,所以她和助理连笔录都没做完就被允许离开了。
“刚好去那办点事。”傅令元简单提了一嘴他早上出现在警察局的原因,,随即倾倾身,朝她靠近,斜斜勾起一边的唇,“一进门就看到你的眼神在向我呼救。”
阮舒:“……”
傅令元注视着她的眼睛:“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阮舒撩了撩头发,垂一下目光,复而重新抬起:“谢谢三哥,我自己能应付。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只是这次稍微比较棘手。所幸调查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傅令元眉梢抬半分,伸手抚抚她的脸颊:“女人太逞强容易吃苦头。”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浅笑,“不过我不认为自己在逞强。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执拗得非得撞到南墙才会死心的人。我只是认为目前的情况并非完全的绝境,尚余能够努力的空间。从不能从一开始自己就什么都不做,光等着别人来拯救。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帮你,更没有人会永远帮你。”
她的眸光晶亮,闪烁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光芒。傅令元深深凝注,目光既深邃又犀利,直让人觉得自己被看到了最深处。
这种感觉很不好。
阮舒不太舒服,面上依旧不表现,只笑笑,略一指他的餐盒,提醒:“三哥,面要凉了。”
一时没再交谈。
各自沉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傅令元买的云吞面,阮舒第一口就尝出来,是公司大厦后面那条巷子的尽头,一对老夫妻所开的那家小店面。
刚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为了尽快上手熟悉业务,以及另外一些特殊原因,她有近三个月,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办公室里。
彼时经常光顾的就是这家店。店里头客人少,清净。她能够借着吃那一碗云吞面的时间,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
先前觉得挺饿的,现在却是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阮舒从来不在这上面勉强自己,干脆放下勺筷。抬眸,正见傅令元不知何时也已放下勺筷,此刻从她的书架上拿了本《万历十五年》。
阮舒扫一眼他的餐盒,发现他动得比她还要少。从一开始她便知吃宵夜只是他的借口,现在确认,她自不会多嘴怼他,顺手一并将他的餐盒收拾起,拎着垃圾走出去丢掉。
等她再回来,傅令元却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坐在她的办公桌上,颇有兴致地翻阅她的一本小笔记本。
那是她怕忘记事,平常用来写要点用的。他要翻也无所谓,阮舒没太在意。但听傅令元突然出声:“合同有效期内,乙方不会干涉甲方和其他女人的交媾,但甲方必须保证身体的干净、健康、无传染病。嗯?”
阮舒闻言稍懵,下一秒恍然记起,她曾随手在上面拟了几条他们的新合同的条款草稿。
傅令元望过来的目光隐约笼着一层雾霾。
阮舒走过去,将笔记本收回来,笑笑解释:“只是草稿,正式的还没拟好。这几天估计都不会有空了。得麻烦三哥多等等。”
“你很大方啊,准傅太太。”
阮舒看傅令元的眼神,从里头看出满满的嘲讽。她摆出不解的表情:“这条细则三哥不喜欢吗?这条是专门为三哥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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