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人惊呼,也有人面色激动的提前评判。
“这画好,这画好!画上画的不就是我小时候在外面乘凉的场景?”
有人指着第三幅画大喊,好似回到了童年时候的雀跃。
小时候,夏天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搬着板凳往大树下乘凉,树叶苍翠,树冠巨大,遮蔽了头顶的太阳。
偶尔有蝉鸣响起,带起一片‘知了’‘知了’的叫声。
小孩子会觉得烦,顽皮点的就会想着上树捕蝉。
对他们来说,蝉鸣,才是夏天真正的声音。
当然也有人不认同。
“这算什么?你看它右边那幅画才好呢!”
“胡说!明明是第七幅!”
“怎么就胡说了,这画的多好,多逼真,哈哈哈。”
曲知县有点尴尬,他自己不懂画,他治下的百姓看起来也是半吊子。
这样下去,评不出最好,比试就已经输了一半。
他也很想知道哪一幅是昭云所画,但画作匿名是大炎画道比试的规矩,不到最后不得揭开。
曲知县有些犯愁。
直到第八幅画被掀开,人群静默,突然间从热闹变得不敢发言。
这是怎么了?
曲三春顺着人们的视线看去,一只将死的夏蝉躺在地上垂死挣扎。
它在呼喊,它在叫嚣。
身子好似不断的翻转,又像是在乞求的望着那太阳。
它仰着头看着前方的大树,好像前不久它还在树上肆意快活,有着夏天最响亮的歌喉,最清脆的声音。
然后它快死了。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人活一辈子,谁没困苦觉得再也过不下去的时候。
就像这蝉,明明夏日是它的主场,它却被世道遗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等死。
同伴在欢快的展示歌喉,好似没有人注意到它的掉队。
它被世道遗忘,被天地遗忘,唯有地上的尘埃会纪念它此时的悲伤。
这蝉,就像人。
声嘶力吼,含恨将终。
在最光明的时候落下帷幕,在最值得纪念的时候被遗忘。
而后眨眼不见,只留下一道来自灵魂的呐喊,似乎要刺穿那灼热的夏天。
这只蝉,让人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人就是那只蝉。
袁傲揉了揉眼睛,“为什么我会想哭?我觉得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容镇瞠目结舌,“不会吧?我怎么觉得这只蝉最后的那声鸣叫,太刺激了!”
快意人生,哪怕剩下一口气,也要让天地知晓你的不甘,让世间留下你的呐喊。
“太刺激了!”他重复道。
“我就想这样活着!”容镇握紧拳头。
每个人反应各异,有觉得悲伤,有觉得痛快,人生百态,通过一只垂死挣扎的蝉,好似一眼望见了自己的人生。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受。
曲三春呆呆的坐在那,越发笃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争权夺利不如求名,名声传千古,这才是永恒。
那蝉死了,可它的声音响彻天地,这就是一种执着,正如他现在苦苦求名,为的不就是临死时的振臂一呼,死而无憾?
一幅画,也能带来振聋发聩的效果?
不可思议呀。
穆风身子僵硬,眸光深处的得意好似被冻僵。
“这就是你的回击?你的态度?”
不容置疑,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有的凄楚和挣扎都是为了那最后一喊做铺垫。
与之达到的震撼相比,他的小童情怀似乎也就不足为道了。
画师,以画写人生,画师的画,就是将军身上的铠甲,是读书人的满腹锦纶,是船夫手上的桨,是舞者妙曼的身姿。
所画,无非人心二字。
人生百态,人心百念。
他以为不会有人达到这样的境界,却不想……会在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身上看到。
这、这还是人吗?
两百年前大炎曾经出现一位惊才绝艳的画师,后来那画师自成一脉,创建点睛派。
点睛传人无一不是世上罕见天才,于绘画一道天赋卓绝,让人望其项背。
今日这只‘蝉’,委实有‘点睛’的神奇效果。
让七星画师的骄傲男子不得不收起张扬的羽翼。
穆风倒也洒脱,抱拳朝着昭云笑道,“领教了。”
昭云一派淡然。
“不知阁下,师承何人?与消失了一百多年的点睛画圣有何关系?”穆风问出这句话,余下的十一位画师皆是一惊。
穆雨睫毛微颤,什么?她竟和点睛派有关?
昭云不知什么是点睛派,更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我并未听过点睛画圣的名头。”
穆风一阵失落,比输了比试还要失落。
围观的百姓早就迫不及待的表决,“昭云大家胜!昭云大家胜!”
其实用不着这些人说,画师们也意识到自己输了。
画师都是手下见真章,是好是赖,一目了然。
哪怕是不懂画道的寻常人,在绝对的美与震撼中,都知道做出怎样的选择。
世人有眼,心不盲,所以九星之上的画师寥寥无几。
这只蝉被容倚晴小心翼翼的抬进重巍画院,当做镇院之宝。
昭云赢了比试,径直走到穆雨身前。
可笑那穆雨输了比试,也丢了颜面,见了昭云,底气不足道,“你要做什么?公平竞争,输赢是常事!况且你一个九星之上的大家,和我们八星以下的比,赢了算什么光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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