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的事情早已在宫中传遍,朝堂之上更是因此分为了两派:一是主张用小郡主作、为要挟的筹码,迫使祁王退兵;二是杀死小郡主,以儆效尤。
此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夕若烟纵使有心保护,可能做的,却也不过这些。
霎时间顿觉身心俱疲,夕若烟有些乏了,倚着廊下的凭栏而坐。侧着身子,她凝望旁边开得正艳的花丛,久久未有答话。
司徒菀琰浅声叹了口气,也就着她身旁坐下,道:“你可有想过,留下小郡主,未必是件好事?”
夕若烟猛地抬头看她,似是不信这样的话能够从她的嘴里说出。
她目光凌厉,难压心间那股火气,片刻后反应过来,眸中戾气尽数褪去,她垂了头,并不言语。
“你也别恼,你要想清楚,这小郡主可是谁的骨肉?虽说杀之确实残忍,可留下,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司徒菀琰深思熟虑一番,专挑拣了些温和的话来,道:“如今祁王起兵,打的就是那莫须有的遗旨,可这东西是否存在,并无人知晓。”
“你想告诉我什么?”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夕若烟望着她,问。
见她不似方才般激动,司徒菀琰微微一笑,继而道:“把小郡主送回祁王身边。”
“不行。”夕若烟“蹭”的站起身来,司徒菀琰吓了一跳,怔怔望着她许久。
颇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司徒菀琰扶着花颂的手臂起身,道:“今早娘进宫来看我,闲谈之余说起了宫外之事。虽说如今叛军尚未攻入皇城,可祁王造反,在百姓心中,凡是与祁王沾亲带故之人,理应当诛。而小郡主,首当其冲。”
夕若烟不语,默默背过身去,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虽明白眼下情况不容她过多的仁慈,可那么小的孩子……她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
“忆璇可爱,又是语宁郡主的女儿,你疼爱不舍在所难免。”司徒菀琰忽而微微垂头,素手抚上弄起的小腹,眸中尽是慈爱之色,“我腹中亦有个孩子,若非情势所逼,我又怎会甘愿犯此杀孽。”
夕若烟似有所动容,她缓缓转身,目光移到司徒菀琰小腹之上,凝望许久。
司徒菀琰拉起她的手抚向她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劝道:“祁王叛乱,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孩子失去父母,成为无亲无故的孤儿。圣上与祁王之间有着杀母之仇,后又因你的原因,此生怕是都无法化解。一时心软,将酿成无穷祸端,你可曾想过?”
这样的问题,夕若烟最终也没能给出一个答案来。她带着庆儿回了东殿,一路无话,而苦口婆心劝了良久的司徒菀琰却是在廊下又多坐了一会儿。
花颂取来一件斗篷替她披上,遥遥望向东殿的地方,浅声道:“小姐,你又何苦同贵妃娘娘说那些个话,你明知,她是不爱听的。”
论起此事,司徒菀琰亦是满满的无奈,可立于同一阵线,有些事,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方才夫人来时,带来老爷的话,让小姐回国公府养胎,小姐何苦不应呢?”别的可以作罢,只此事,花颂思来想去,小姐该是听夫人的话出宫才是。
司徒菀琰抬头望向花颂,花颂心知自己多言,怯怯垂下头去。
半晌,她轻叹一声,“此事勿要再提,我不会回国公府的。今后,若我听到有任何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我便将你遣回国公府,此后都不必再跟着我了。”
“小姐……”花颂张了张口,但一对上司徒菀琰稍显凌厉的视线,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顷刻化作乌有,只得乖乖应了,“是。廊下坐久了凉,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天边又起了风,春风吹来,难免有丝丝冷意。司徒菀琰点了点头,扶着花颂的手臂起了身,“回去吧。”
主仆二人回了西殿,一路亦是无话。
后夜起了风,雨点随之落下,打得廊下蔷薇丛一片飘零,花瓣零零落落铺了一地,遥遥望去仿似铺上一层粉红地毯,凋零中另带了几许娇嫩。
翌日天明,他们担心的事情总算还是发生了,关于是否处死小郡主一事,朝堂之上已经闹作一团,吵吵嚷嚷,半刻也不肯停歇。
朝堂上,面对诸大臣口水仗一般的争议,北冥风单手撑着扶手,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颇是心烦意乱。
底下一众大臣仍在争吵不休,人人各执一词,似乎都颇有道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更是仗着资历半点儿也不肯退让,争得脸红脖子粗,满场唾沫横飞。
往常遇有此事,总有秦桦率先出面替他周旋,控制场面。可如今秦桦出征,楚训生死不明,司徒熙睿又只顾垂头玩着腰间的玉佩,对周边之事充耳不闻,偏偏他还不能亲自出面,唯恐落下个偏颇的名头,更加惹来非议。
朝堂之上的争议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大半个时辰后,争议非但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已有大臣不顾身份开始互相推搡起来,继而推搡变为动拳,再然后,开始动脚,最后,甚至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因不满对方对自己有言语辱骂,肢体碰撞,一言不合之下已扭打在了一块儿,拳脚落下,尤其暴力。
偌大庄严的金銮殿一时成为朝臣拳脚相加的地方,有大臣扭打到司徒熙睿处,原以为他至少明面上会劝上一番,谁料想他竟反应极为迅速地跳过一旁,顺带弹了弹衣角,继续看戏。当真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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