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阴气极重,即便是午时,阳光依旧照不透厚重的云层。
淳璟在客栈的空房子里捱了一夜,约摸到了天亮的时候,他在一张松软地还算舒服的床上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他翻身撩起床帏,房间依旧昏昏沉沉的,桌椅家具看不清楚,他拧着身子朝床头那边墙上嵌着的窗户看过去,昏暗透过窗子漫到房间里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手,翻身躺回到床上,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是太早了。但没过一刻钟,他就睁开了眼睛,他此刻无比清醒,全无睡意。
他扭头看着床帏上映出的影子,紧抿着嘴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伸手拉开了床帏,瞪着站在对面距他只有一次之遥,青着一张脸盯着他看的少年,
少年的脸小小短短的,眉毛很淡,短短的鼻,饱满的唇,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穿着立领盘扣的红袍,袖口翻起来,露出两寸宽的白缎,脚上瞪着黑皂靴。一头乌发用红绸高高扎起,绸带一长一短地垂在脑后,风从窗口灌进来,绸带飞扬,滑到胸前来。
他脸上的表情不变,只瞪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淳璟。
淳璟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角,挑着眉毛无奈道,“你盯了我一晚上了,不累吗?这马上就天亮了,你不怕灰飞烟灭?”
“这里没有黑天白日,”少年轻轻摇头,“在这阵法之下,我是自由的。”
淳璟啧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他们在那场大战之后都消失了,怎么你就从雪地里爬出来了?还干干净净的、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你这肚子……装回去了?”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这么话题,但还是抿着嘴角老实回答,“丑时一过,都会恢复正常。”
“哦……还有这功能。”淳璟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一个念头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儿,抬手指着窗子,“那是不是一会儿,这外面又开始正常营业了?人来人往,叫卖兜售?或者……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少年摇摇头,“他们的时间停在子时三刻,子时三刻开始,寅时结束,日日循环往复。”
“哦……”淳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猛地回过神儿,挑眉质疑,“那不对呀!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消失呢?骗我?!”
“不敢!”少年有些惊惶,连连摆手,青色的脸又青了两分,他咬了咬唇,叹了一口气,“我……或许是被漏掉的那一个。”
“还有这种设定?”淳璟看着他苦笑不得地撇撇嘴,“还有漏网之鱼!那你直接去冥界投胎好了!你这……应该死了几天了吧!再不去可就变成游魂了!”
“我不能走。”少年低下头,眼中满是沉痛。
“为什么?”淳璟挑着眉毛,双手撑着床板,微微后仰,翘起二郎腿,歪头看着他,“莫非是你还要配合那些人的演出?要是没有你,这战局会有什么改变?那青年将军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那场战争就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少年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淳璟摊开手耸了耸肩,撇嘴道,“你自愿留在这儿的,又没有那什么秘术拘禁的灵魂,你自己不乐意走,谁还能押着你下去?要我看啊,这儿的强大秘术已经将这整座城带入了虚无之境,独立于三界之外,冥界是不可能派鬼差来拘你的魂了!”
淳璟朝那少年摆了摆手,仰面躺在床上,懒懒道,“走吧走吧,别打扰我睡觉,你不走,我还要走呢!”
少年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盯着淳璟,并不说话。
淳璟仰面躺了一会儿,无法忽视那焦灼的视线,但又明白一旦搭话绝对是个麻烦,狠下心来一翻身面朝里躺下,挥落床帏。
一盏茶后,淳璟翻身坐起来,低着头,双肘撑在腿上,手按着太阳穴,“说吧。”
噗通一声,少年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请公子救命。”
淳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救什么命呀,这儿哪还有一个生人?况且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呀!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您不是第一个到妖刀城来的人,却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少年紧紧盯着淳璟的眼睛。
淳璟眉毛一挑,嗤笑一声,“我倒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少年说,“只有公子能破除这儿的秘术,放我们自由。这些将士已经为国捐躯,不该再被囚禁,日日重复死亡的恐惧和痛苦。”
“嗯……其实我也觉得这种做法不太人道。”淳璟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沉声道,“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们弄成现在这样的?谁是主持祭祀的祭司?能以整座城为祭坛的人,啧……实力不容小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少年摇摇头,“不知道。我们都是被废弃的棋子。”
“你们哪儿是被废弃的棋子呀!你们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险棋!利用得当可是能反败为胜的!有这秘术在这儿,任何人都别想越界!完美地将敌对两方分开,给了双方喘息的机会!你是谁?向谁效忠?”
“我叫漾,是段将军旗下的一名小兵,”少年说,“我们效忠于煜烁圣君。”
“知冷的兵。”淳璟上下打量着少年,忍不住撇了撇嘴,那……知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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