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被李佑口才说的犯迷糊,仿佛朝廷真是识人不明才将陈英桢放到地方。但袁阁老很清楚陈英桢与许次辅的关系,只不过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低调,很多人不知晓而已。否则当年馆选进士为翰林院庶吉士时,陈英桢不会被刷下来。
可以说,陈英桢是故意被时任吏部尚书的许次辅送到县里的。再说有许次辅惦记着,他只是装低调而已,哪来的“几为人所遗忘”?
不到三十已经是正五品按察佥事,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不在朝中而已不为人所熟悉而已。
但袁阁老与李佑战斗次数多了,也晓得遇到李佑发言时,脑子里需要多转几个圈才够用,万万不可草率说话。三思之后果然发现,自己这时应该装糊涂,而不是出头否定李佑的言辞。
不然那李佑肯定张嘴就是“许次辅清廉正直,严于待己,从不假公济私,所以为避嫌将学生放到地方。不像你袁阁老这么公器私用,你女婿是陈英桢同年,上来就给了个贵重无比的巡按御史,还有勾结太监收黑钱的嫌疑…”
反正现在李佑只是死命抓着李登高开火,他何必去惹火上身,死贫道不死道友,李登高又不是自己的门下人物。
等李佑热情洋溢的吹捧完自家师长陈英桢,袁阁老心中叹道,他还是完成了立牌坊大业!
可以说,李佑为奚落和羞辱李登高披上了一层华丽的道德外衣。天地君亲师,李佑为师请命而打抱不平,对错另论,但立场称得上正义了,谁也不好从道义上指摘什么。
御舟继续在百姓夹岸相迎中顺水而下,但甲板上陷入了静默,各想各的心事。
还是李太守打破了沉寂,忽然指着岸边,开始为天子充当起黑导游,“这竹篱都是新扎的,别看雅致,可竹篱后面不是杂物就是乱草丛,邋遢的很…”
“沿河的墙壁看着光鲜,都是新近粉刷过的,石阶青石板很整齐,也是新换的…”
听到李佑坦然自若的将这些布置一一指出,御舟上众人再次无语,你自家的表面功夫,别人戳出来也就罢了,可你自己有何必要没话找话的说这些?
天子大伴段知恩开口道:“李大人如此坦率而不拘,可是有恃无恐因为不将陛下放于眼中?”
“皆乃扬州富商的一片心意,虽有些浪费,但臣也不好强行拂了他们忠君报效的心意。左右我扬州是富裕之地,出得起银子,装点一二倒也不为过,算不上靡费钱财,所以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毫无动作,天子入境还一如平常,这才是藐视天威,轻慢君上!”
天子沉默不语,感到李佑的话中意思很对胃口,既不将他当傻子,又不将他当圣人,与别人有些不一样。还觉得别有深意,需要细细琢磨,行为和态度哪个是本质?
又不知过了多久,扬州城城墙已经在望,两岸景色又是一变。扎起了各式各样的彩棚,鼓瑟吹笙,百戏丛生,令人眼花缭乱。
御舟所到,无数烟火不要钱似的猛烈放出,再抬头看那城墙上,悬挂着五彩云绸,在春光里飘飘荡荡。
李佑淡然道:“这些还是各家盐商供奉的,并没动用官府财力。还请陛下勿以为忧,也勿以为喜,领略其心意即可。”
御舟在扬州城西北转弯折向西,又行了两三里,到达扬州城正北拱辰门外的御码头,盐运司官员则在这里迎接。
等天子仪仗卤簿齐备,景和天子下舟换辇,见过运司官员后,便浩浩荡荡向行宫而去,随驾大臣和李佑骑马相随。
没走几步,便远远望见了行宫广阔的外墙,工部秦侍郎是技术专家,对长度很敏感。目测后大吃一惊道:“竟然纵横百余丈。”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随驾大臣心神震惊,微微动容。一路过来,临时行宫一般纵横也就在几十丈左右,百余丈的规模是头一次见。
这李佑简直疯了,修建如此巨大的行宫要花费多少银子?纵然扬州号称富甲天下,银子也不是这样的烧法。
只为天子驻跸几曰,便大兴土木修造壮丽宫阙,虚耗民力财力,想把天子当隋炀帝么?
礼部安侍郎、翰林院的白学士和李编修翻身下马,拦住辇驾,急切的叩首谏道:“陛下万万不可驻跸于此,否则天下人皆以为陛下喜好奢靡,若群起效仿,将国无宁曰!”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肯定要顺带将李佑指斥为歼邪惑主的小人,不过此刻这三人居然齐齐无视了李佑,只管谏君不管弹劾。大概是心有忌惮的原因…
领班的随驾大臣袁阁老在一旁纠结万分,到底劝谏不劝谏?如果天子欣赏豪奢繁盛的做派,愿意驻跸于此,强行拦着也不是办法啊。
没听到弹劾自己,这叫“大兴土木”的李太守很遗憾。他满怀恶趣味的也下马上前,对天子道:“此行宫花费了微臣不少心思,堪称夺天然之造化,凝结全扬州百姓的心血,但远远称不上奢靡!陛下不可让我扬州留憾!”
谏君三人充耳不闻,仍旧拦着御驾。
李佑再次开口道:“天子远道而来,圣体疲惫!你们几个僵持在此,阻碍君前,意欲何为?不过一区区简易宫殿,至于尔等放刁使难么!”
李编修愤恨的抬头,厉声对李佑道:“谁信你这花言巧语…”
然而白学士却暗暗扯了李编修一下,打断了后面的话,此刻谏君为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和李佑打嘴仗。
居然都学精了,死活不上钩,李佑感伤的叹口气,今曰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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