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一开口居然就是语气严厉,节堂当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来。连杨可世都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只有姚古仍然不服气的昂着头。
老种按着几案,坐直身子。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视堂中诸将。一瞬间锋锐毕露。可是这等锋芒,转瞬即逝。他又靠回坐榻,淡淡开口:“某已经发出奏报,加急送往汴梁。乱军势大,更有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主持,西军无饷,军心散乱,难以出战。仓促行事,万一有挫,只恐不可收拾。乱军合围燕京在即,某等待罪与此。请朝廷速速设法,解此危局。要问某的决断是什么,就是这个。”
众将都是目瞪口呆。随着岁数渐老,老种驭下,已经不甚严厉。什么事情大多是和诸将商量着办。就算是决定和萧言一起行事,也是先说服了姚古,再知照诸将。这次却是什么多余话语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断!
这下连正式奏报都发到朝廷那里去了,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就听见节堂之内,姚古重重哼了一声,甲叶之声响亮,竟然脚步重重的自顾自去了。其他诸将也觉得无趣,纷纷起身向老种行礼,各自退了下去。杨可世也要起身告辞,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种却突然开口:“良刚,你暂且留步。”
杨可世一怔,停住脚步:“老种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老种在坐榻之上,用力要起身。杨可世忙不迭的赶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老种在他扶持下缓缓活动腿脚,半晌之后才对杨可世苦笑一声:“人不能不服老啊…………”
杨可世嘿了一声:“老种相公,就是俺们,不也有这么一天?”
老种笑笑:“良刚,你就是不会说话。不然以你的功绩资历,只怕也要被人称作相公了。”
他在杨可世搀扶下缓缓走动,直到堂前。不得老种号令,其他人等不敢上前。节堂之前阶下,空空荡荡,安安静静。老种定定的看着檐前滴水,突然低声问道:“良刚,你知道某为什么如此决断么?你又觉得,希晏他当真想取某而代之么?”
杨可世立刻摇头:“姚相公忠心是不用问的,怎么也不会背叛老种相公您。至于老种相公为何如此决断,俺想无非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而已,总不能半路退缩罢。”
老种微笑摇头:“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去应对此事,那倒是轻松了…………端孺他现在的想法,也不算错。而老头子也许是实在太老了,这世事经历太多,虽然筋骨已经衰颓到了再难复振的地步,可是有些事情,总比你们这些青壮,看得远一些哦,也想得深一些…………”
杨可世心里面嘀咕,人岁数大了,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谁象你老种相公,岁数越大,人越成了精也似。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内有官家宠信,外接宰相支持,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
杨可世在想什么,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就可以看出,西军将来,能指望谁,又不能指望谁了…………”
这句话一出,杨可世大惊。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这如何让杨可世接手得了?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
他还未曾开口解决,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端孺对西军,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这是不用说的。但是老头子想看的,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端孺作为,在承平之日,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全实力为先,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和其他领兵势力尽量不要发生太深的瓜葛,省得朝廷猜忌…………端孺在编练军马,调集粮饷,束伍管军上面,也有他的天分在……………………可是将来日子,不是这种承平手段就能应对的。将来必然有连场战事,等着西军去打!若是不能战,西军如何能在将来求存?要在连场大战当中生存下来,一则现在要尽量保全实力,二则要有得力统帅。和萧言联手对抗朝廷,就是为了保全实力。而得力统帅却难,老头子若是年轻二十岁,那就当仁不让。现在老头子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某那兄弟又是性情急躁,威风自用之人,端孺承平才也,老头子去后,这西军到底交给谁才好?”
杨可世豪爽,可绝不是笨蛋。在大宋能到这般地位,光会厮杀那可不够。老种难得留下他说这么多,他也知道老种话语背后意思重大。他沉默下来,低头细细琢磨,半晌之后才涩声道:“…………大宋这承平日子,没几年了,谁都看得出来。女真消化了辽国大部分实力,必然兵锋南指,不是瞎子,谁不知道?老种相公您的意思,小种相公与姚相公您都不放心…………难道,老种相公这般保全萧言,是想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
这种猜测,杨可世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西军将门盘根错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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