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有好几十斤重,外加孟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甘卿已经有点喘了,寒风中出了一身热汗,右手哆嗦得拎不住东西,她把重物放下,往血液不循环的手心里呵了口气,吃了块巧克力。
每天早晚高峰,看见地上地下人山人海,都觉得燕宁的人口快爆炸了,可是这里又有那么多僻静的地方,走起夜路来,连野猫都看不见一只,又荒凉又寂静,偶尔有人经过,还要互相吓一跳。
不远处有人用手电光晃了一下,甘卿抬起头,片刻后,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看见甘卿,她有些拘谨地说:“来、来了啊?”
甘卿“嗯”了一声,俯身把东西拎起来:“你上次不是说家里没油了吗?”
老太太看她拎那么多东西,试图上前帮忙,甘卿一抬手避开她,冷淡地说:“不用。”
老太太腿脚不太利索,吃力地跟着她,赔着笑,笨拙地试图找话题,可她并不会聊天,说出来的都是干巴巴的蠢话,自顾自地说了一路,见甘卿没有理她的意思,就讪讪地闭了嘴。
老太太家在一楼,逼仄狭小,屋里大约是为了省电,黑乎乎的,来了客人才忙不迭地开了灯,劣质的白炽灯闪个不停,把屋里的一切陈设都照出了惨淡的颜色。厨房和卫生间里传出“滴滴答答”的水声,水龙头细细地往下滴水,底下用塑料桶接着——这样接水,水表不走字,能省水费,可是那声音听着让人心烦。
门厅里有一张破木头餐桌,一条腿短了一截,用碎木头垫上了,桌上有个暖壶,一排小药瓶,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菜粥和一小碟腌萝卜。
“自己做点饭吃。”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说,“你……你吃了吗?来碗粥?”
甘卿往厨房瞥了一眼,案板上还有几片萎靡的菜叶:“菜市场捡的?”
老太太小声“嗯”了一声。
甘卿从兜里摸出一打现金递过去:“没钱吱一声,至于么?”
老太太接了钱,脸上却不见喜色:“我活着就是不要脸啊,不中用,什么都干不了,还老吃药……每天早晨起来,都想我怎么还不死,一坐坐一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
她说着说着,就低头抹起了眼泪:“哪能老跟你要钱啊,你又不是我闺女……我闺女要是活着,我也不至于这样,我可怜的孩……”
甘卿冷笑一声,打断她:“你闺女要是没妈,也不至于死这么早。”
老太太听完,嚎啕大哭起来:“是我害了她,是我拖累她!可我也是为她好……男人赚钱养家,在外头吃苦,回来脾气不好撒撒火没什么啊,小夫妻俩年轻时候吵吵闹闹,偶尔动手也正常……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忍一忍就好了,她要是离婚,还能上哪找对象去啊?又没个工作,吃什么?我们娘儿俩怎么活……谁知道她那个脾气哟……怎么就能走到绝路上呢?想不开啊……”
甘卿手背上暴起一条青筋。
可是有些人,活在同一片天下,长得也是个人样,脑子里却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正常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永远没法跟他们沟通。
她不方便殴打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也懒得多费口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眉目间带着一点温柔的忧郁,冲她笑。
“要不是为了还你人情,”甘卿面无表情地想,转身走了,“我可不来见你这操/蛋的妈。”
她穿过夜色,往回走去,在路口下车,正看见洗衣店门口的闫皓蹲在路口喂流浪猫。
闫皓低低地跟猫说着什么,看见有人走过来,他又立刻闭了嘴,做错事似的绷紧了后背,等她走远,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警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他与盗窃案有关,而他在喻兰川窗外贴条的事,虽然造成了居民骚乱,但总的来说,也不能怪他,所以《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决定放过他,把他放了回来,算是在违法的边缘剐蹭了一下。
但是他穿着奇装异服被警察带走的事,已经在附近传开了,谣言都有翅膀,能一日千里,一开始有人说他偷东西,偷东西的故事很快被人添油加醋,变成了偷内衣,传着传着,又不知怎么的,“偷内衣”变成了“猥亵妇女”。
很快,人们都知道洗衣店那个看着就不正常的店员是个变态,连江老板的生意都冷淡了不少。本来就怕人的闫皓往壳里缩得更深,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孤独的绫波丽和流浪猫。
附近另一件热门的话题,是向小满谋杀亲夫未遂事件。向小满和神秘犯罪集团的案子不归派出所管了,移交给了上级部门。
不过据说聂恪宽宏大量,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和一个精神病计较。听说精神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如果核实了,她的后半辈子估计就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至于她为什么要谋杀亲夫,谁知道呢?
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一个疯子,还需要理由吗?
燕宁的车水马龙渐渐稀疏下来,整个城市,都充斥着失语的人。
甘卿没吃晚饭,胃里很冷,她是非常怕冷的,每年冬天都觉得难熬,好在现在家里有暖气,于是她三步并两步地钻进一百一十号院的楼道里,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凉气。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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