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邵远桌位旁边,敲敲桌面,把他的头敲得抬了起来。
“是不是心里很委屈,很多负能量?觉得你也是在工作,可为什么对方不能体谅你一下,听你把电话讲完呢?大家都是出来工作讨口饭吃,容易吗?”
邵远挑挑眉梢,很慢地点了下头。
他打电话的过程中,确实如谷妙语所说,心里积下了许多委屈和负能量。
谷妙语告诉他:“其实打电话这事跟‘你觉得有些事是变通但在我看来那是欺诈’,是同一个道理。你觉得你委屈,你打电话是为了工作,谁工作容易?为什么不互相体谅你?可是想过吗,少年,这些电话号码都是通过非正常的手段拿到的,从号码主人的角度看,这是隐私被泄露,而我们在他们隐私被泄露的基础上给人家打电话,这其实就是确凿无误的骚扰电话。”
“你的工作是建立在骚扰其他人的基础上的,你收到再多责难谩骂,又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应该带着歉疚去承受这一切。”
谷妙语说完转身走了。
她刚刚说着说着有点激动起来。
与其说那番话是在告诫邵远,不如说她是在再次告诫自己。
有些现象就算是普遍存在的,普遍到很多人都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是她自己不能忘了,其实这样的事是不对的。
她走到公交车站,一边等车,一边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环绕立体声的低音炮混响效果。
“你还好吗?”
谷妙语耳边一痒,浑身一个激灵地转回身。
她看到邵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公交车站,就站在她身后,问了她刚刚那个问题。
“我能有什么不好?”她夹着眉心回答邵远。
“你刚才的反应挺大的,看起来很激动也很……嗯,自厌。”
谷妙语本来很有战斗力地皱在一起的眉心一下松垮了。
她被一个她讨厌的毛头小子看透了。
“是!”谷妙语透过邵远的眼镜看着他的眼睛,索性坦率地答,“我很自厌!我理解打电话营销这是项工作,但我并不认同这种造成电话骚扰的工作方式。可在这个普遍这样做的行业里,我也不得不这么做,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公交车来了,谷妙语说了声“再见”,转身上了车。
邵远看着那辆老旧的公交车哼哼唧唧地开远了。
很旧的车,动起来吱吱扭扭的,是需要修缮一下的了。可好在依然还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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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邵远仔细回想了一下白天的事情。他一开始觉得谷妙语的反应有点过于夸张,可是她的那番话确实给他带来了思考。
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看,很多事比如变通、比如电话营销,这些其实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它们只是一种能够提高收益的工作方式。
可是从道德层面去理解呢?
这样的工作方式,真的对吗?
可如果不对,为什么整个行业又都在采用呢?
邵远有点想不通了,他给母亲拨了一个电话。
他向母亲问了这个问题。
母亲的声音有点欣慰。
“你已经开始亲历种种行业现象了,这很好。其实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诱因,那就是钱。”
母亲告诉邵远:“当钱的诱惑大过于良心,那些不能做的事的底线就降低了。而钱的诱惑,最初时往往只是为了温饱——不这样干就没办法赚到钱吃饱饭。因为这样一个基于生存的原因,很多人就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不得不这样做的开脱。
“当人人都为自己和别人的这种‘我们是为了吃饱饭才这么干’的行为开脱时,这种行为就变成明知不对却有很多人在做、甚至谁提出来它不对那个人就会被视为公敌和异类。”
邵远想着母亲的话。
“那该怎么改善这种扭曲现状呢?”
母亲低声一笑:“等你像我和你爸爸一样,有本事能够解决一些求温饱的人的温饱问题,让他们不做这样那样的事也可以吃饱饭,到那时你就可以改善这种状况了。”
邵远陷入思考中。
手机听筒里再次传来母亲的声音。
“远远,我很好奇,是谁让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儿子开始懂得思考民生了?”
邵远笑一笑,回答:“没有谁。”
那是一个他并不怎么喜欢的人。所以不必告诉母亲,不必让她在母亲心里留下印象。
她麻利地调出这些户型图,又根据每个业主大哥的不同需求进一步调出该户型图下对应的每种可能的细分设计图。
邵远觉得这一刻的谷妙语像个魔术师,她万全的准备让她闪光炫目。
以前涂晓蓉忙得热热火火的时候,他总觉得谷妙语无所事事,每天就知道狂灌鸡汤。
现在他才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学金融的人不该犯的错误——他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没有看到本质,就依据表面情况得出了坏的结论。
母亲说得对,无论他多聪明,理论掌握得多好,他都需要到社会的熔炉和人性的修罗场里淬炼。
他看着谷妙语被几个业主包围起来,解答他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居然谁也问不住她。
一个人说:“小谷设计师,我家里老人腿脚不太好,装修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谷妙语告诉他:“那您家里装修的时候最关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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