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曾经是贺六最大的敌人。数年前,两人已经讲和。
有时候,张鲸甚至很后悔,当年不该听刘守有的话,杀掉贺世忠,废掉杨万。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贺六不是他的敌人,言官集团、内阁才是他的敌人。因为,皇上想打压言官集团、制衡内阁。皇上本人不会出手,只将他这个司礼监掌印推到台前。
可以说,言官集团和内阁这两个敌人,是万历帝钦赐给他张鲸的。
张鲸进到贺府客厅,恭恭敬敬的给贺六作了个揖:“六爷救我!”
贺六半嘲不讽的说道:“救你张公公?你没搞错吧?我现在是赋闲在家的闲散官儿一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你张公公却是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大权在握。。。”
张鲸一脸尴尬的神色:“六爷,休要取笑我。前些年,我处处与您作对,现在悔的肠子都清了!您千万别再拿我当什么敌人。说句大实话,我这种卑贱的奴婢也不配做您贺六爷的敌人。”
贺六收敛嘲讽的笑容,正色道:“张公公,您今晚光临寒舍,是为了叛匪金印被盗案而来的吧?”
张鲸点头:“六爷真乃神人也!唉,明说了吧,数天前,是我建议皇上熔掉叛匪金印,充实内承运库凑整数的。赶巧,旨意下了,金印便被人发现不翼而飞!如今,朝堂上人,都以为此案乃是我一手谋划,目的在于陷害内阁首辅赵志皋。冤枉哇六爷!我又不傻!赵志皋那个软蛋在首辅位子上,对我而言,利大于弊!”
张鲸说完这话,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赵首辅敦厚良善,是个好人。他做首辅,我这个司礼监掌印能跟他和睦相处。”
贺六摇头:“罢了吧,张公公,你的那点心思,我还是能揣度明白的。你是想让我出手,查清金印被盗案,帮你洗刷陷害首辅的冤屈?”
张鲸点点头:“六爷,这一回您若能帮我,我定然。。。”
贺六摆摆手:“不用定什么然。我只求你一件事。我老了,命不久矣。我的孙子泽贞,过两年就要娶锦阳郡主并实补锦衣卫的缺儿。我死之后,请你不要找泽贞的麻烦。”
张鲸说了句大实话:“六爷,您放心。我不会,哦,也不敢找贺泽贞的麻烦。他的两个干爷爷,都是司礼监的秉笔。两个干爹掌控着锦衣卫。更别提,他的姑姑是当今万岁的义皇姐。他姑父李如柏一门三大帅,掌着大明的二十万边军了!我要去找贺泽贞的麻烦,除非是脑子缺了根弦儿。”
贺六道:“罢了。张公公,你回去吧。明天起,我将正式接手金印被盗案。”
张鲸拱手:“那我就谢过六爷了。”
贺六端起了送客茶碗,张鲸告辞而去。
贺六坐在大厅里,看了会儿棋谱,正要回房去睡觉。洪朗走了进来,拱手道:“六爷,内阁次辅沈一贯求见。”
贺六苦笑一声:“呵,今晚咱们贺府还真是热闹呢!快请。”
不多时,沈一贯进了大厅。沈一贯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通常孤傲。然而,在贺六这个三朝老臣面前,沈一贯倒是显得毕恭毕敬。
沈一贯拱手道:“学生拜见座师。”
贺六“扑哧”一声乐了:“我的沈次辅。你是两榜进士出身。我贺六却是个武夫。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学生?”
沈一贯笑道:“座师真是贵人多忘事。隆庆年间,您曾做过恩科巡考官。我正是那一榜的进士出身。”
贺六一拍脑瓜:“哦,我想起来了。那一届恩科的主考官是文贞公徐阶。阅卷官是文襄公高拱。巡考官是我。我还真算得上你的座师。”
沈一贯道:“座师,此次学生深夜冒昧来访,是有求于您。”
贺六开诚布公的说道:“你是为金印被盗案而来的,对么?”
沈一贯点点头:“是!座师,您应该知道,若赵首辅因金印盗案被革职,我会取代他,成为首辅。最近几日,朝野纷传,是我一手谋划了这场盗案,陷害赵首辅。因为他若丢了官,受益最大的人是我。”
贺六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沈次辅,你私下里,应该跟厂、卫的某个大人物交往甚密吧?”
贺六白天刚刚跟厂、卫四大佬说了“谁获益最大,谁嫌疑最大”的话,晚上沈一贯就上门了。很明显,四人当中,有人给沈一贯透了风。
沈一贯一愣,一言不发。
贺六笑道:“沈次辅不要紧张。内阁的人,跟厂、卫中人有私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说我这个老不死的吧,跟嘉、隆、万的几任首辅关系都不错。”
沈一贯拱手:“座师真是明察秋毫。”
贺六道:“我就不打听是谁给你透的风了。说实话,我现在最怀疑的就是你!”
沈一贯凝视着贺六的双眼,说道:“座师,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六喝了口茶:“你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想讲。快说吧。”
沈一贯朗声道:“座师。首先,我很喜欢内阁首辅那把椅子。为官的人,谁不盼着升官?区别在于,有的人盼升官是为了捞更多银子,得更多好处。有的人盼着升官,是为了掌握更大的权柄,实现自己治国安邦的大志向。请座师相信,我属于后者。”
贺六道:“嗯,盼升官也好,喜欢内阁首辅那把椅子也罢,这都无可厚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沈一贯又道:“其次,我平日里的确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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