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doris又在睡袋里转过身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姨说,只要能治好她的病,无论那座庙里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是值得的。姨,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下山之后,我们会好好对你的。
doris一直说个不停,苏姨没怎么听进去。她只是静静地朝天上看,就好像她的视线可以穿透帐篷,看到夜空中璀璨而永恒的繁星。
他们在雪山上步行了五天,在所有人即将崩溃的时候,终于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寺庙。苏姨的运气很好,活佛已经云游回来了,不,应该说,活佛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所以先行在庙里等候。听完苏姨的遭遇,活佛当即决定,要借药王菩萨的神通,为她治病。
活佛对三人说,你们是她介绍来的,她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
doris跪倒在活佛面前,虔诚地说,我姨的脑子出了问题,缺了一块什么,说不出话了,求您帮她补上吧。
苏姨心里默默地想,我不是脑子里缺了一块,是心里缺了一块。
活佛低垂着眼睑,却仿佛看穿了苏姨的心。他用不那么流利的汉语,轻轻地说,平地来的女人,既不是脑子缺一块,也不是心缺一块;是天地间的公义,缺了那么一块。但是不要怕,不要怕,佛菩萨会把一切都补上。
听活佛这么一说,苏姨的心里,竟然真的有了点底气。
话说回来,老公跟doris的运气,就没有苏姨那么好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到庙里的第二天,大雪劈头盖脸地开始下,向导站在门口一直摇头,说这样大的雪,莫说人了,就连雪豹都没法下山。
就好像,大雪跟活佛一样,也料到这几个人要来,所以一早在山上等着。
他们五个外人,被困在雪山上,连同寺庙里的僧人们一起,度过了寒冷的四个月。如同之前预料的一样,没有水,没有电,没有网络,老公跟doris担心着山下的事情,每天焦躁不安,接近崩溃;苏姨却跟进山时一样,怡然自得,甚至产生了奇妙的归属感。她甚至想,就算一辈子呆在这雪山上,也没有什么不好。
或许是活佛法力的加持,或许是这极端严酷、又极端单纯的环境,对苏姨脑子里的病变造成了某一种影响,总而言之,苏姨竟然一天天好了起来。一开始是几个单词,接下来是短句;到了最后,只要她在心里先打好腹稿,就可以把一大段话,从头到尾念出来。
真是奇迹啊。苏姨打心里感激那个人,那个在暴雨中,坐下来安慰她的人;如果不是她为苏姨做的一切,这个奇迹不可能发生。
第二年开春,苏姨给活佛磕了个长头,然后辞别下山。老公由于受到佛法感化,自愿留在山上,从此诚心礼佛,直到赎清所有的罪孽。而可怜的doris,因为高原反应引起的脑水肿,永远长眠于雪山上的某处。
苏姨说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她跟我讲故事,就像是在背稿子——因为她确实是在背稿子。如同活佛所说,当时世间的公义了一块;如今,她所讲的故事,也缺了很大的一块。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缺掉的那一块,自己脑补了上去。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望了一眼身后,斟酌着问道:“你女儿的名字……是不是智慧的慧?”
苏姨脸上看不出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告辞,我如释重负,缓缓关上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桌上的烤脑花已经凉透,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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