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人的悲喜往往是并不相通的。
裴源怀着悲痛去迎接殿试,在去往殿试之前, 却在门前被沁娘拦住了。
裴源一身浅蓝色的长衫, 样式和料子都是最普通的,只是占了一个整洁干净, 裴源本身也丰神俊秀, 看起来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只是他的右臂上一条白布看起来扎眼。
沁娘伸出手去解那白布。
裴源按住她:“娘走了,收殓下葬,您都不让我插手,现在这个、这个——”
说道悲痛处, 他的眼眶都红了。
沁娘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这般模样,她也不好受。
“可你这次是去见天子的, 天子啊。”
“你带着这个,万一恶了陛下,可怎生是好?”
“你娘和我都是真真切切想要你考个功名, 莫被我们耽误了的,可是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她么?”
沁娘话说的如此严厉,到底还是不舍,也垂泪道:“当初十三娘本来打算把你生下来送人的,若是那般, 也不用你受了我们的拖累。”
裴源哪里还能反驳一句, 只是低低道:“您不用担心了, 先帝百日未过, 若是有人问起,我自然可以搪塞。”
沁娘抹抹泪珠子,连连摇头:“你不要以为我不懂。”
她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如果先帝是陛下…死的。”
中间有个字淹没在了寂静之中,但是裴源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裴源臂上用来祭奠的白布,终究还是被她取了下来。
他勉力定下心来出门去,派来迎接他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那马车比他在京兆府中见过的还要阔绰些,漆成了清亮的大红色,前面拉车的马儿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骏。
他上了马,车上的人清一色换了簇新衣服的男人看过来。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最年长的一个鸡皮鹤发,少说得有六十岁,年轻的竟然还有一个尚且不足裴源胸口高的孩童,家里大人将他装扮成大人模样,看起来却仍是幼稚地可笑。
有些可笑。
可是无论这里的人看起来究竟如何,他们都是在会试中通过的进士。
裴源沉默地向车厢中端坐的众人行了一礼,找了个空位自行坐下了。
“我识得你。”有人说。
他仅仅是牵动了嘴角的附近的肌肤,道:“是吗?”
这人是刘建安领他见过的。
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了,那人就不再说话了,心里再一想,也是觉得不太对,刘府的嗣子应当死了才对,听说在他的安排下躲到老家的那些人都给抓出来处理了,他怎么也不会逃过一劫的。
就在马车上这些未来的同僚们冷淡的寒暄之中,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那朱红色钉满金色铜钉的大门。
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入宫门而不下马,仅有的那几声寒暄也在渐渐逼近的严肃气氛中,停下了。
咕噜咕噜地车轮滚动声在他们的心上敲击地越来越重,神秘的皇权,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依稀听见马儿极轻的嘶鸣声,又有一声不似常人的尖利叫声。
“请新科进士下马——”
是太监。
原来是太监,有人轻声叫道。
有人掀开了帘子,整整衣襟,下马去了。
方艳高踞殿上,殿中的空间极宽阔,从她的龙椅上往门口看,一个个新科进士穿着各色颜色浅淡,式样端正的袍服鱼贯而入。
殿下有为他们各自准备的桌子,桌子上文房四宝各色齐全,这和礼部中那连续九天的会试并无什么本质区别,可是这是在皇帝面前,场地更精致,时间也更短,对能力的要求也更高。
太监引着他们各自就位了,然后高声唱诺,引出了这场殿试的主角——新皇方艳。
方艳环顾场中,轻声道:“诸位都是本朝数一数二的人才,本朝的未来,都在你们身上。朕也不多说,所谓人才,就是解决问题的。现在,朕有一个问题,问你们。”
场中的进士约有百名左右,只要年过花甲才考上的,各个都知自己是万里挑一的国之栋梁,就算是年过花甲才侥幸得中,也并不这个名额当作侥幸,只当是大器晚成。
然而这些自诩其才的人,听到方艳的话,却个个都深深地埋下头去,想起会试中见过的那附加题,心中畏惧不已。
方艳自然在看着他们的反应,这当中只有一人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果然是吕源。
炒作是古来有之的手段,陈子昂曾经花了大价钱买一把琴,让不少人深深拜服于他的身家,钦佩他的才艺,这时候陈子昂就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听琴,结果到了家里,他却当众把琴摔碎,拿出自己的试稿分发给骗来的人看,从此成名。
初见到吕源的时候,方艳就注意到他大胆的手段,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看到了他的卷子,她才真正认可了他的能力。
有能力的人,行为出格是不妨事的。
她冲着吕源轻轻点头,又道:“诸位卿家认为,朝廷应该重用哪些人才?”
这是将本来由皇帝陛下决定的问题交给了这些未来官僚手中。
这个新皇真是太——
太怎么了呢?好像还说不上来。
方艳并不在意这些人心中对她的评判,接着说道:
“纸笔俱全,请将你们的答案写下来,一刻钟之后,掌事将答案收上来。”
方艳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帝国的聪明人们神色各异地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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