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雪绛。”程千仞缓缓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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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天。顾雪绛北上皇都述职。
随他一同进城的,还有顾旗铁骑精锐。骑手与马匹身披铠甲,泛着一片冷冽的银光,黑色战旗在春风中飘扬,像连绵起伏的海潮。
朝廷组织民众夹道欢迎有功将领,长街人山人海,却十分寂静。没有欢呼声,只有节奏整齐的马蹄、盔甲碰撞声。
人们仰视他,或者不敢看他。
顾将军骑着有异兽血统的高大战马,像一尊威严又冰冷的神像。血红的朝阳在他背后升起,使他如沐金光。
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衣锦还乡,睥睨万千广厦,威风极了。
顾雪绛努力回想离开皇都的那个黄昏,天气是否也像今天一样好,却发现曾经深刻在心里,以为永远不会遗忘的记忆,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不清。
那些爱过他、恨过他的人,无边的欢乐和仇怨,仿佛成了别人的故事。
而他的人生是从南渊学院开始的。医馆阁楼,程千仞送徐冉疗伤,他坐在门口抽烟,窗外百花盛开春意烂漫,阳光透过云层,清澈而明亮,像小鹿的眼睛。就像今天。
西南战场与东川战场停战,使风雨飘摇的王朝得以喘息,顾雪绛倒是想一鼓作气打下去,提两位反王人头交差,奈何军部旧派联合,搬出各种理由,出奇团结地上奏。这种关头逼他回皇都,无非是要卸磨杀驴,抢他军功。
他对此不甚在意,顾旗铁骑日渐势大,遭人忌惮已久,皇都的春天暖风醉人,他也很多年没回去了。
即使回去不能改天换日,看看湖边桃花,烧烧花间祖宅也很好。今非昔比,谁能不让他烧呢。
他没有去淮金湖,带兵入驻皇都禁卫军营地,一切奉诏行事。
当日便有宗族长辈拜访,说他父亲已经自尽,希望他回家上一炷香。不用他动手,总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向他示好,希望换取他的友谊或承诺。这就是皇都的规则。天道好轮回,参与当年冤案的主谋或从犯,多年后一个也未得善终。
顾雪绛喃喃道:“我这样记仇的人,以为今天会很痛快,原来没什么感觉。”
自首辅摄政,三司权力被削弱,新贵崛起,不可一世的四大世家逐渐退出权力中心。四国公府曾经的煊赫门庭已然草木凋敝。
副将:“将军,您说什么?”
顾雪绛点烟,悠悠吐出一口:“淮金湖畔桃千树,前度顾郎今又来。”
副将听不懂:“好诗!好诗!”
说是归京述职,却没有人召他进宫,不论是皇宫还是朝辞宫。就在顾雪绛以为,自己被暂卸兵权,顾旗铁骑被暂时闲置的时候,一封调任令到了。
彼时春花初谢,绿荫繁茂,他正带着手下兵将打牌喝酒,当即摔了酒坛子:“来得好!”
顾将军披甲胄,跨战马,光明正大地打出战旗,骑兵如钢铁洪流,一路向东,烟尘浩荡。
他高调的作风,使这次军部人事调动更加醒目。世人将此看作太子第一次参政的结果:调花间雪绛去朝光城,由顾旗铁骑接替镇东军主力,逼安国公主离开镇东军,让出最高指挥权。
事实上,最后一点是安国自己的决定:“刀既出鞘,当用则用。”
程千仞态度坚决,一定要在朝光城与顾雪绛完成交接,才肯启程前往皇都。所幸顾雪绛来得很快,比所有人预想中更快。
春末夏初,天朗气清。
程千仞与剑阁弟子、南渊学生、宗门修行者站在城头等待。视线尽头的地平线出现一面黑色战旗,眨眼战旗如云,铁骑如风逼近城门,一线沙尘升腾,紧随其后。
清淡的日光下,顾雪绛一骑当先,披风高高飘扬。
众人亲眼看见这尊杀神,却被他风姿所慑,心中不约而同升起隐约的念头,这颗新生将星,必将在东川战场大放光芒,闯下青史留名的功业,走向辉煌顶峰。
安国对身边的温乐道:“他曾是禁卫军副统领,翻案时,他的旧部都希望他能回去。这些年又在神武军中有了顾旗铁骑,如果这一次,还能在镇东军站稳根脚……那么论资历、lùn_gōng勋,军部中年轻一辈将领,再无人能与他争锋。”
各州驻军战力不足,禁卫军、神武军、镇东军,是王朝最强的三支军队。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调徐冉去禁卫军了。三军军务不同,军纪作风各异,她应该趁现在多学点东西。现在有花间雪绛顶在明处,她的风头不至于太惹眼。我也一样会老会死,到时候这支军队能交给谁?我视她为镇东军的继承者。”
温乐怔怔听着皇姐的话,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雪绛在城门外整兵,骑兵动作整齐划一,战号震天。
随程千仞一声令下,城门缓缓打开,顾雪绛拥兵入城。
今天是个大日子,徐冉却坐在较为偏僻的角楼。
看到朋友这样无限风光,任谁都会与有荣焉,心生万丈豪情,但她没有笑。
她想起还在学院时,刀术课先生说的话: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圆满就是走到头了。
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
就像如今的顾雪绛,正打起全部精神,展现冷酷名将、决裁者的风姿,手下兵将狂热地崇拜、信任他,徐冉却觉得他随时可能倒下。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顾二依然带兵打仗,依然抽烟喝酒,非要说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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