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隔壁打坐。”
“哥,我不太舒服,半夜可能伤口疼。”
“……好吧。”
秋暝真人多简朴,屋里就一张床,程千仞弹指,一道剑气熄灭烛火,程逐流放下帐幔,两人并排躺着。
山间清冽的月光照进来,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程千仞忽觉十分荒谬。
昨天早晨出门,还是朝歌阙为他整理大典礼服,今天晚上,就和弟弟睡在一张床上。这两人共用一具身体,却不是同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逐流轻声说:
“你当年送我走,是怕护不住我,我长大了,都明白的。但现在不一样,哥,你变得这么厉害,除了你,谁能保护我?”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夸厉害。
旁人的吹嘘,程千仞不太往心里去,但听见弟弟这样说,突然激起作为家长、保护幼弟的诡异虚荣心。
“你放心,在你恢复之前,谁也不能伤害你!”
逐流见气氛不错,身子一侧,搂住了哥哥的腰。
体温隔着衣衫传递,两人亲密无间,呼吸交缠。
美梦成真,这种感觉太过满足,他极度兴奋,身体不可自制地微微颤抖。
程千仞浑身僵硬。虽然小时候也抱弟弟睡过,但现在少年身形与他一般高,还这样撒娇……
正想把人推开,却感到对方竟在发抖。也是,才十六岁,受了这么多苦,又突然失去修为,难怪会害怕。
他心里愧疚,伸开手臂,拍拍少年后背。
程逐流一怔,立刻乖顺地说:“哥,我害怕。”
“不怕了,哥陪着你。睡吧。”
第二天清晨,程千仞醒得早,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帮弟弟掖好被子,去院中练剑。
不多时,怀清怀明来访,程千仞在院里与两人说话。
“都通知到了吗?”
“嗯,山主放心。”
程千仞练剑时穿着简单轻便:“好,我去加件外袍。”
他今天请了澹山弟子和南渊学子来后山集会,说是大家随便聊聊,也确实有许多话想说。
回屋穿上比较正式的外衣,一只形状优美、白皙剔透的手突然从床帐中伸出来,扯住他衣袖:“再睡会儿嘛。”
怀清怀明在院里,听见这句,齐齐惊呼。
程千仞心中紧张,一把扯回袖子:“你干什么!”
逐流撩开帐幔钻出来,赤脚站在地上,默不作声,泪凝于睫。很委屈的模样。
美人垂泪,自然美得不可方物。
怀清怀明看傻了。
天啊,这人是谁,山主做了什么。
魔王死了,大家昨夜喝酒狂欢,通宵达旦,山主整得更刺激啊。
程千仞看惯了逐流的脸,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
扬声对窗外喊道:“咳,你们先走吧。”
一边手忙脚乱把逐流塞回去,低声教育:“哥哥错了,不该凶你,哭什么,这也至于哭吗?我从前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你已经十六岁了!”
逐流嗯了一声:“我没哭啊,刚起床打了呵欠。哥你快去吧。”
程千仞真的怕了他:“好好好,我中午就回来。”
怀清离开后,忍不住激动心情,眉飞色舞,与相熟的弟子分享:“悄悄告诉你们,山主房间里,藏了个大宝贝!”
一传十、十传百,集会正式开始前,整个澹山无人不知。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神兵、法器?”
“不能说。”怀清守口如瓶,“我和怀明刚才亲眼看到,至于你们能不能看到,就随缘分了。”
大家好奇地要死,差点把怀清打一顿:“到底是什么大宝贝!”
程千仞来到山坡,发现弟子们格外兴奋,个个看着他两眼放光。以为是魔王死去的消息传开了,人心受到鼓舞。
“今天大家随意些,都坐吧。”他率先盘膝坐在草地上,“开山大典几经波折,最终圆满成功,全靠大家风雨同舟,这很不容易。我们得互相感谢。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剑阁要面对的大考验,还在后面……”
他在南渊时做过很多场演讲,算轻车熟路。明天还要做誓师大会的致辞,今天却不一样,除了自己说话,他还想让大家说话,想了解剑阁弟子、南渊学子们现在的想法、对一些问题的看法。
聊天时间过得快,气氛放松,有说有笑。
不觉间日悬中天,程千仞突然惊道:“你怎么来了?”
形貌昳丽的少年站在槐树下,手里提着三层食盒。
众人双眼放光,恍然大悟:“啊——大宝贝!”
逐流羞怯地笑笑,迎上前:“你早晨出门什么都没吃,中午还没回来,我想你一定饿了,就带了点吃的给你。”
弟子们高声起哄。
直男程千仞不解风情:“不饿啊,我早辟谷啦。”
逐流一怔,自嘲道:“我忘了。我还当是小时候,原来已经物是人非。”
众弟子交换着震惊的目光。
大宝贝不是fēng_liú债,是青梅竹马!
程千仞懵懵的。
弟弟,你这是搞哪一出啊。
逐流盘膝坐下,打开食盒,登时香气飘散。
“天啊,好香,是板栗烧鸡!”
“天天吃鸡,我从没闻到过这么好吃的!”
容貌俊美的少年好脾气地笑笑:“做的比较多,各位师兄一起吃吧。”
弟子们快感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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