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死的吧。我希望他死。”
钟天瑜倚着露台栏杆,俯瞰波涛起伏的水面。
除过观湖楼, 湖岸楼阁中数这里视野最好。
春雨连绵时他初入南央, 某天傍晚去顾雪绛的画摊。那时程千仞一身破旧布衣,拦在凛霜剑前冷汗如雨, 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短短半年过去,谁能想到,面馆伙计成了南渊第一天才,走到哪里都被众人追捧。昔日与你有云泥之别的人, 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谁受得了这种落差?
“有些事不是你希望就可以……”钟天瑾笑堂弟幼稚, “不过这次,他侥幸不死也该重伤。晚上的宴会一定来不了。”
双院斗法最终赛极其精彩,露台上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却看得心不在焉。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宴请花间雪绛便定在今夜。
张诩道:“会顺利的。程千仞负伤, 他们必须留下绝对信任的‘自己人’守护照看,林渡之通晓医术,由他照顾伤员最合适。花间雪绛还能带谁来?那位败给青雨剑的罪臣之后, 双刀徐冉吗?”
这些事情很早就计划好了,他此时却刻意重复,更像自我鼓励。
旁边三四人出言附和, 甚至举杯预祝顺利。
哪怕所有细节计划万无一失, 他们依然紧张。
“慌什么,那人总喜欢讲无用的义气, 不愿带累别人, 很可能单刀赴会。”白玉玦更沉稳些, “他接了请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对战两人接连消失,观湖楼上,许多人心生困惑。
“就算水下过招,也该傅克己得利。他的护体真元更凝练,应当气息更稳。”
若他们知道,程千仞在没有半分修为时,就能江下深潜一盏茶不换气,恐怕不会这样说。
湖畔学子们目不转睛盯着水面,陷入焦灼的等待中。
漆黑水底下,灌注真元的长剑明亮如月,将两人身形照得光影诡谲。
两剑倏忽交击,水浪被劲气牵引,泥沙藻荇狂涌,湖底剧烈震颤。
程千仞飞身掠退,隐没在浑浊泥沙间,他已经感知到,傅克己的境界虽可以抵御水压与阻力,到底会比水上慢一息。
就赌这一息。
傅克己不追,手腕横翻长剑倒转,剑尖入地两寸。
“轰——”
以他为中心,气浪层层爆炸,范围飞速扩展。
霜杀秋湖再次施展,这般恐怖的攻击下,程千仞绝对无处可藏。
便在此时,傅克己心中闪过一线警兆,当即拔剑防身!
已经迟了。
程千仞从天而降,万千湖沙随长剑汇聚,成长河倒灌之势,雷霆万钧!
胡先生依然在看。有时他站在藏书楼上,能穿透万千浮云,望见东边的雪峰,北边的摘星台。太液池一湖秋水,算不了什么遮蔽。
他说:“原来是‘瀚海黄沙’。”
‘见江山’这套剑诀没有‘最强杀招’之说,换言之,任何一招都可以成为杀招。
湖畔眼尖的学子惊呼。湖心浮起一朵血花,很快被水流冲散。
下一秒,一道十丈水柱冲天而起,雪浪滔滔!
青白两道人影先后冲出湖面,剑光重重交织。
傅克己半边青衣染血,程千仞不给他分毫喘息时间,追袭而上,将他拖入近身战中。
克己剑如龙游浅滩,剑势施展不开,一时险象环生。
“天!程师兄竟占上风!”
“或许……他将胜过傅克己?!我们南渊……要拿下双院斗法双榜首了吗!”
徐冉激动又紧张,在船头踩水蹦跶:“能赢能赢!我们能赢!”
顾雪绛没有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原下索既然敢拿克己剑去赌,他们一定做了万全准备……”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阵悠扬笛声。
笛声寂寥,如秋雨潇潇,烟霏云敛。
林渡之霍然起身,向渡口另一艘船喝问道:“你做什么!”
他素来平静漠然,此时声色陡厉,甚是骇人,震得徐冉噤若寒蝉。
原下索却不怕,放下笛子笑了笑,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顾雪绛问林渡之:“那笛音有问题?”
林鹿:“音控术,暗合傅克己剑路,我们听不出什么,千仞可能会……”
程千仞腹部伤口中尚有残留剑气,分分秒秒折磨着他。
但他知道对手也不好受,傅克己方才虽然避开要害,右臂也留下一道入骨伤。战斗已至困局,现在就拼谁更能忍,谁先倒下。
便在此时,一阵笛音飘入耳中,渺渺清远,他却觉胸中烦恶涌起,手中长剑稍迟,险些被杀出破绽。
渡口边南渊学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势不对,纷纷出言:“裁决,有人打扰对战!”
“在下即兴演奏一曲。为此战助兴。我没有用一丝真元,如何打扰他们?”原下索对裁决道:“学院是最讲规矩的地方,没有规则说我不能在湖边吹笛子。”
顾雪绛沉默片刻:“傅克己不知道吧。”
原下索像在自我说服:“这一战决不能败。他不会怪我。”
笛声再起。
藏书楼上,院判冷哼一声:“鬼蜮伎俩。真以为没人能看出来?”
胡易知摁住他的刀:“能找到规则漏洞,还有本事利用它,也算难得。年轻人的事,你莫要插手。”
“为什么?”你也没少管年轻人的事。
“因为他吹得好听。”胡先生饮一口热茶,感叹道:“我很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了。”
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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