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远望,视线受阻,隐约只见一座高台直冲天际,没入云海。
“摘星台,原来是皇都。”
这片大陆上,再找不出第二座这样的雄城。再没有这样高的建筑。
若说南央如一位佳人,温和包容,皇都就像持戟立马的钢铁巨人,俯瞰着它的臣民。
心障心障。这是它真实模样,还是我依照游记、别人的叙述想象出来的?
很快程千仞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饿了。
极度真实的饥饿感。
“我名程千仞,在南渊学院学过算经,请问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采买跑堂我也可以。”
一天没吃饭,无处容身,原本想买碗面,谁知皇都物价比南央还高,只得买四个馒头先填饱肚子。
日影西沉,整条街找不到店铺招人,他边吃馒头边走。看着大道上的华盖车马,众生百态。
马车之前,成群锦服仆从驱赶人群,一会儿是“王大人出行,让道让道!”,一会又是“李公子出行,让道让道!”
明明是极宽阔的大街,若没有一个最尊贵的人,几方身份相近者互不让路,还会发生冲突。
皇都居,大不易。
程千仞吃完馒头,跟上一队木工泥瓦匠,走到天桥底下。周围都是等活的短工,他也立了一块写字木牌:“补墙修路,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夜色降临,灯火初上。
若今天没有雇主,恐怕就得跟这些短工睡桥下,还要与乞丐地痞争地方。
程千仞正想着,有人停下。他立刻抬头,神采奕奕:“您招账房先生吗,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富贵老者皱眉:“程三,你不回府算账,跑到这里做什么?”
程千仞:“啊?”
他一时恍惚。
“对啊,我为什么在这里?管事,我记不清了。”
程千仞稀里糊涂跟人回去。
城北住着皇都的权贵们。
几乎一座府邸就占据一条街,‘平国公府’、‘宁国公府’、‘安山王府’、‘神将府’……那些大红灯笼、赤金牌匾与白玉狮子都气派得惊人,威压浩荡,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在老街深宅间走了多久,老管事步伐停下。
程千仞抬头一看——‘朝辞宫’。
嗨呀,累死,终于到家了。
***
皇都里,除了天子皇宫,只有首辅的府邸可称‘宫’。以此彰显地位超然。
程千仞只在正门望了一眼,便随管事走偏门进府。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了,从南渊毕业,就在这座大到无边无际,规矩森严、充满秘密的府邸里算账。
府分内外,刚来时,他转了半月,走过亭台回廊、见过湖光山色,也没转完外府。虽然大,却极清净,有阵法除尘,连洒扫仆役都一并省去。
首辅大人确实有很多帐需要算。
单这间宅邸,维护阵法的灵石,一月就要消耗百斤,一年消耗千斤。更别提他名下还有十余座灵石脉矿,遍布大陆。
“穷命,记着几千万的帐,兜里没有二十两。”
话虽这么说,但活不累,工钱高,厨娘手艺好,他又独居一座小院,外府风景如画。
有吃有住,神仙日子。
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还未睡下。管家便来敲门,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示意他跟上。
护院都有凝神修为,可夜间视物,却提着灯笼为自己照路,程千仞越走越觉心慌,这是通往内府的路。主人住在内府,平时他们外府的下人,是不能靠近的。
难道今天私自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这里要辞退我?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等不到明天再说?
辞就辞吧,反正工钱攒的多,也不用沦落天桥。
他们在一道拱门前停下,管事嘱咐道:“见到尊者不要怕,问什么答什么就好。自己进去吧。”
程千仞胡乱点头,踏入门中,眼前一花,视野豁然开阔。
夜空如穹庐,一道细碎的星河微光闪烁,隐没于远方起伏的山峦线。
程千仞环顾四周,湖水浩渺无边,脚下是铺设在湖面的木道,曲曲折折地通向湖心。
木道两侧嵌着石莲花灯台,灯芯金光闪烁,像一条金带,与天上星光在湖水中交织,光影明暗,似真似幻。
湖心岛笼罩于白雾中,程千仞顺着木道走去,四野寂静,只有虫鸟鸣叫。夜雾渐深,风里盈满水气与浅淡荷香。自己好像正穿过仙境,要去见仙人。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迷雾飘散,水谢四周白色鲛纱低垂。栏杆边似有一人,隔着纱帐看不真切。
程千仞上前行礼:“叨扰,请问内府如何走?”
那人声音微哑:“你去内府做什么?”
程千仞觉得这个理由非常难以启齿,显得自己很脸大:“……尊者召我。”
宫里称首辅为大人,宫外称之为尊者。
“哦,我便是。”那道人影向他招手,姿态随意,像招什么小宠物: “来。”
随他话音落下,轻柔的帐幔被夜风吹起,无声翻飞。
人影显露,程千仞心下一惊。
与传言中截然不同,这位站在王座背后的大人物,正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袍,露出洁白而柔软的里衣。他甚至没有束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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