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令霄一觉得心口的血气像是被划开一条裂口,那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囤积了几十年的杀欲正翻滚着往外涌,手中的兵器感应到主人的变化,剑尖簌簌颤栗,催使他直接越过所有的起势和预备动作,直接使出“步步莲华”,软剑如蛇般顺着木棍盘旋往上。
若是普通人,只怕要被这一招绞断整条胳膊,男人却什么也不怕地捏着树枝只顾往下,直取令霄一心窝,让其不得不舍招自保,剑尖只撩破男人一只衣袖。
令霄一的动作已经足够快,男人的动作比他还快,似乎总能预测到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提前就想好了破招的办法,等着他送上去,然后被打得措手不及,一番措手不及里,连银鞭也被男人擒住了。
“毁了?”男人终于出了声。
“别!”令霄一目眦尽裂,大吼出声。
缠在鞭子里的树枝往回抽,犹如裹在一团乱麻里的快刀,排名十七的银鞭“绝垠”就这样被这树枝“快刀”一刀给斩成了无数截。
亲眼看着心爱的兵器被毁,犹如看到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怀里,令霄一的眼睛里要流出血来。
他杀红了眼,男人一昧只是微笑,这微笑快演变成令霄一的噩梦,无处不在的树枝很快把他划成了血人。伤口都不深,甚至没划破衣服,衣下的皮肉却一道道开裂,将单薄的夜行衣浸得透湿,贴在身上。
对手是令霄一,男人这样打斗也没讨着太多好处,他的腿上也落了伤,银灰的裤子晕开大片深色的痕迹。
眼看令霄一要因为失血过多而站立不稳,男人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漫天的星子,不见月亮。他们已由城内将军府打到城郊的树林里来,四下只有夏日蛩鸣,混在令霄一粗重的呼吸声里。
“够了。”男人说,树枝横在身前,是休战的姿势。“到此为止,若大人再把主意打到荻小少爷头上,今日大人身上所有伤口,就不是划破皮肉,而是刀刀入骨了。”
令霄一扶着树干勉强站稳,浑身的血混着汗,喘气如鼓风箱,一句话讲不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句。以后别不信荻小少爷的卦,不然可是会吃苦头的。世道艰难,挣钱不易,不能因为她的卦不准而耽搁了赚钱。”
大言不惭的男人说完,松开那根欺负了国师大人整整一夜的坚不可摧的树枝,树枝并没有在脱手后掉落在地,而是像那面白墙一样,化成灰沫,散在空气里。
如果令霄一的体力再足些,他就能看出男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其实有些蹒跚踉跄,而那只用一个眼神就激起他所有戾气的左眼,也在转身后一点点灰白下去,像洗褪色了的布。
山林里,黎濯撕开裤腿,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胡乱包扎了,才把手擦干净,从怀中取出布条,把左眼蒙了起来。
他隔着布按住眼睛,自言自语,“睡吧,睡满一个月,再放你出来见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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