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朝堂之上,怎么能互相攀咬?来人,把判大理寺正驱赶出去!”
郭钦眼睛微闭,忽地睁开怒视着供出杨再芝、杨享、韩彭老、宋汾、杜君关系的李尚阁,仿佛这个人才是祸乱超纲,大逆不道的罪魁祸首。
“还等什么!给我赶出去!”郭钦愤怒的一拍桌案,守在外面的御前左右亲军纹丝不动,数个黄门内侍则低着头快步走到了李尚阁的身边。
“李寺正,请吧。”
黄门非常‘懂圣意’的说。
李尚阁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杨再芝,甩袖扭头,继续翘着那高傲的步子,大笑离去。
“臣,不屑与此等昏聘无能之辈同居一室!”
看着李尚阁就这么被赶出去,朝堂里面一片安静。
因为即便如此,郭钦已经无比明显的表露出了自己的意思。李尚阁只是赶出去而已。
而今天赶出去,就不会有后续的惩罚了。
也就是说,李尚阁真得挠到了官家的痒处!
官家真得对朝堂上二羊角力的情况感到不对劲儿了!
杨再芝站在东班班首,一时间心如死灰。
他知道。
回去该写辞章了。
这辈子的政治生涯,就在李尚阁的一个莫须有的弹劾之中结束了。
.......
“臣同平章事任夏央,冒死以闻陛下!”
一直站在队列之中的人出来了。
任夏央。
他今年大约也就四十左右,按照杨再芝的看法,那就是十分标准的幸进人员,如果是杨再芝掌权,那一定要把这家伙绌落到南方边州去磨砺个十年八年。
任夏央长得很端正,比起下巴尖利,看起来有些像猴子的强辅国,他的脸就是十分标准的天堂方正的福禄脸。
任夏央早有准备。
他的笏板上早早地写满了蝇头小楷,上面全都是他想说的内容。
“今,大周立国已过七十年,一统已然五十年。以臣观之,我大周,除一统之前二十年,二十年乱,后三十年颓,前后五十年,略无盛世,更多兼并。民无生计,士无学资。慢火温烹,国计日蹙。”
任夏央的起手式就是这么的惊世骇俗!
前后五十年,你二十年乱,三十年颓,那剩下的呢?
难道今上这打小登基,至今已经七年的皇帝之下,也是颓废了七年?
你小子居心不良啊!
被任夏央如此大的口气吓到的一群文官纷纷以崇敬的目光看着这位站出来搞事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是要砸锅啊!
郭钦的面色一时间也有些难看。
任夏央敢扔出这么大的起手式,后面是不是要骂娘了?是不是要指责大周得国不正,黄袍加身了?
郭钦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案桌上的笔,就准备一枝笔砸过去了!
你这是想掀我老郭家的老底啊!
说起黄袍加身,大家第一印象肯定是赵匡胤。但是假传边患,黄袍加身,篡位登基,这一套郭威可谓是手把手教给赵匡胤的。
所以大周得国不正,而且是非常的得国不正。
因为黄袍加身的时候,郭威的后人没了,而养子柴荣的后人也没了。虽然在五代里,兄终弟及、养子继位才是正常继承顺序,因为传给儿子,等于让属下白白抢走你的位置。这也是宋朝初期为什么会出现烛光斧影的事情。因为赵匡胤不可能把位置传给儿子,在当时,宋朝也不过是五代里面的第六个朝而已。在没有统一之前,如何维持家族的稳定?如何保证地盘的稳定?
那只能兄终弟及。
后来的柴宗训可谓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扛过去的。
所以大周的前二十年可谓是在风雨飘摇里面过去的。统一之后又乱了二十年,武宗那段时间,年年动武,说乱不过分。
但是偃武修文的真宗继位开始,这三十多年说颓可就过分了啊!
任夏央背对着群臣的视线,低着头看着笏板,朗声说:
“自真宗山陵崩,仁宗继位至今。朝廷税入从四千万贯石匹束已暴涨至今七千二百万贯石匹束。财用搜刮至此,三十年几乎翻倍,小民何罪,受此刻骨剥削?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
财税收入已然如此,而每年支出却连连亏空!如今日已然有八百万国计亏空!赏赐之多,不足以平;迁转之至,逮四五人连迁五六转而止一人获差遣。
承平三十年,国家已然如此,边患连连,回纥、党项岁岁入寇,向北岁币,榨取河北二路而不足。
朝堂诸公,但言请陛下修德节用,可补不足。而大庆殿雕梁几无,画色全落,柱木腐朽,砖石更破。皇宫十五年不得修补,而民人富者田连阡陌,地跨洲县!宅屋繁华,更胜大内!
时至今日,已不得不变法更续!
而我等纯臣,为国为家,乃不得不日夜以为计议,列变法十一策!
请呈于案前!”
变法?
你要变法?
一股末日降临般的冷风吹入朝堂,吹碎了无数浑水摸鱼官员的美梦。
变法?
你以为你是商鞅,还是范雎?
杨再芝的面色已经冰冷如硬石,杨享刚刚还灰暗的脸这会儿也傻了。
变法?
承平三十年,谁会去想变法?
郭钦也忍不住站起来了!
变法?
他本以为任夏央只是一个锐意进取的臣子。本来郭钦是想让任夏央转到三司使的位置上磨砺几年,再迁转回两府去做宰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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