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来前的几个小时,他就听说了。
他说那番话时她就在他门外。
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转身跑出了门。
却在他家门外出了车祸。
车轮从她小腿上撵了过去,粉碎性骨折。
他颤抖着摸上她的脸,喉结几番滚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你也是因为可怜我才来看我的?”见他不走,唐言蹊淡笑,却仍不睁眼。
“我不是。”男人道,“言言,别说这种话,你知道我不是。”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女人闭着眼,干净漂亮的眉眼间映出浓浓的疲倦和苍白,似乎连笑笑都费劲了全身的力气,“现在是怎么样,两个瘸子相依为命吗?还是陆总你也大发善心地……可怜我?”
陆仰止只觉得整颗心被她寥寥数语扎得全都是窟窿。
他手足无措,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许久,他下定决心般抱紧了她。
原以为她会挣扎会破口大骂,谁知女人却只是微微睁开眼,平静无比地看向他。
这云淡风轻的一眼,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他惶恐不安。
“言言,你知道我不是。”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的陆仰止在她这个眼神中所有的自信都化为灰烬,他语调有些哽咽,眼中也噙着嗔黑的水光,那神色唐言蹊见过一次,在烟雾弥漫的英国东海岸。
他跪在她面前,也是这样的神情。
绝望,悲伤。
“你知道我不是,你知道我爱你。”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语无伦次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不是同情不是可怜,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心愿。”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
“让我照顾你。”他道,“我想照顾你。”
陆仰止从未如此坚定地想要站起来。
门外,闻讯而来的霍无舟、肖恩等人被池慕一个噤声的手势拦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厉东庭也姗姗来迟,正好听见唐言蹊不冷不热回应着陆仰止的表白。
他面色逐渐变得难看,池慕却朝他摇了摇头。
宋井也抬手摸了下眼角的泪。
他说:“见到唐小姐之前,我不知道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能为彼此做到这一步。”
厉东庭闻言一愣。
他是在半年之后,榕城又一次入冬时,才明白了宋井这句话。
那天早晨,雪下得很大。
也是那天早晨,陆仰止的腿第一次有了知觉。
他们聚在陆家老宅里吃火锅,顾九歌开着军用越野装了半个后备箱的蔬菜、水果和牛羊肉,容鸢和霍无舟也到得很早,唯有池慕带着怀孕的苏妩姗姗来迟,陆相思一个人在庭院里玩雪玩得开心。
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各司其职的样子,唐言蹊坐在轮椅上有些无聊,正逢顾九歌一拍脑门说自己忘了买饮料,她便随口道:“我去拿吧。”
众人没想太多,毕竟这半年来她也已经适应了用轮椅行走,简单的近距离移动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后来佣人无意间一段聊天却让顾九歌吓出一身冷汗。
其中一人说:“小小姐正在换牙,太太不准她吃甜食,你们都注意着点。”
另一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太太前几天让我们把果汁都搬到阁楼去了。”
顾九歌刚关上洗菜的水龙头,听到这话猛地变了脸色。
阁楼?
她赶紧甩干了手上的水小跑上了楼。
厉东庭刚从陆仰止房间出来,正好看到她着急忙慌的背影,眉心稍稍一沉,未多做思索就跟了上去。
却在楼梯的转角处听到女人一声惊呼:“你——”
唐言蹊也没料到这一幕会被人撞见。
此时的她,正单手扶着阁楼的楼梯,两只脚踩在高低不同的两块踏板上,另一只手抱着两瓶果汁,动作虽然不比他们那些当兵的人灵活敏捷,但也绝不像是个粉碎性骨折的病人。
而一旁的轮椅上空空荡荡,只有半条盖腿用的毛毯被随意扔在那里。
厉东庭怕被人察觉,并没有上楼,只是在拐角处无人可见的地方皱眉听着她们的对话。
“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了?”顾九歌震愕不已,她明明记得半年前她还……
“嘘。”唐言蹊怕她胡乱嚷嚷,赶紧从梯子上跳下来,顺手把果汁扔到轮椅上,上前堵住了顾九歌的嘴,“你小点声!”
顾九歌用了半分钟才消化了这件事。
却还是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狐疑将唐言蹊打量了个遍,迟疑道:“你已经好了?”
唐言蹊胡乱“嗯”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
顾九歌身为军人,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唐言蹊,一字一字问道:“你其实根本没受伤是不是?”
唐言蹊被她这冷厉的一眼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抿了下唇,心虚地往后退了退,“这个……”
她和顾九歌见过几次归见过几次,可是说到底也不太熟悉对方的性格。
只觉得大约军人都是耿直坦白、嫉恶如仇,肯定是讨厌透了被人欺骗利用的。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道:“受伤还是受了的。”
就……没那么严重而已。
顾九歌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冷笑一声。
唐言蹊抱着果汁重新坐回轮椅上,镇定下来,郑重其事地抬头看向她,“拜托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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