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心翼翼、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哪怕是一丁点散落在地上的影子。
就像天上的月,亘古不变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他也好像就这么注视了那个女人很久很久,久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乔伊反应过来时,却又不禁笑自己——她怎么会这样想。
怎么会,把那个男人的视线比作月光。
唐言蹊未曾注意后面的动静,只是撩了撩耳廓的长发,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明天的狩猎比赛,我还缺一位可以一同上山的男伴,听说潘西公爵家的两位少爷都是射击高手,所以贸然前来,想问问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潘西老公爵赶忙起身,脸上的喜色盖都盖不住,“能得伯爵小姐垂爱,那是我们潘西家的荣幸。”
唐言蹊谦和地勾唇,但笑不语。
“只是不知道,”潘西公爵的视线在两个儿子中间转了一圈,又回到唐言蹊脸上,带着几分对她的打量和好奇,“您意属我的哪个儿子?”
“还有得选吗?”一个长相俊美邪肆的男人站起来,接过话,“老二不是一早就说身体不舒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替圣座照顾伯爵小姐?”
唐言蹊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他说话,也不打岔。
潘西公爵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看向二儿子。
这位二公子确实连长相都少了许多棱角,只能算是挺拔清秀,样貌很是敦厚老实,“大哥想去就让大哥去吧。”
潘西公爵点头道:“这就对了,兄友弟恭,你同意就再好办不过了。”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唐言蹊终于开了口,眉心凝聚着一团不怎么和善的冷色调,“谢谢大少爷美意,不过各位是不是忘了,决定权……好像在我手上?”
潘西公爵怔住,“那伯爵小姐的意思是,您想和——”
“和我一组。”男人低沉磁厚的声线从身后而来,因为沾染了夜风,显得有些寒凉,“不劳烦二位,我会照顾她。”
唐言蹊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掌中的杯子,不回头看他,褐色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凌厉锋芒。
潘西公爵眉头一皱,“这、这是……”
这个后生晚辈眼里流露出来的坚韧和深沉却教他都觉得心惊。
“陆公子。”唐言蹊过了许久,久到陆仰止以为她不打算搭理自己时,才淡笑着回身,“还需要我再提醒你第二次吗?你和潘西家的乔伊小姐一组,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了。”
她说到最后,语气略微搓起不耐,笑容也收敛成刻板的模样,“你这么做,是在让潘西家为难。”
男人脸色未改,平静地反问道:“你也知道这么做会让潘西家为难?”
他的喉咙里溢出低低哑哑的笑,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言言,你怎么和我闹都可以,但是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你知道,你拒绝我疏远我已经让我很不开心了,可是我又舍不得把你怎么样,只能找别人来替我分担一点。”
他用一种包容且宽厚的口吻对她说着,就好像是丈夫对待自己闹脾气的妻子。
“刚才史密斯家我也照样收拾了,区区一个潘西,还不值得放在眼里。”他用出奇温柔的声音说着残忍冷漠的话,“言言,你如果真的为了他们好,就别拿他们来气我,嗯?”
唐言蹊被他一番话说得愣住。
良久,才荒诞地笑了。
她突然开口,时隔半年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陆仰止。”
陆仰止却恍然觉得,他大概已经有一辈子没听到她叫他了。
不是客套疏远的陆公子,而是陆仰止。
那三个字从她的舌尖蹦出来,带着她特有的发音方式,尾音上翘,慵懒妩媚,猝不及防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硬了起来。
他望着她,视线摧灼。
唐言蹊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微笑,一字一字道:“要不是我这杯酒喝完了,现在恐怕已经全都赏在你脸上了,信吗?”
“信。”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笃定。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唐言蹊面无表情,“趁我还有耐心和你好好说话,陆仰止,你别忘了,你就算是人,不是我的客人。我把你奉为上宾是我涵养好也是我给他的脸,你最好别逼我撕破这张脸,对谁都没好处。”
终于不是一脸客气地假笑了?
陆仰止透过她的眼眸看到了深处压抑着要迸发而出的火焰,不急反笑,“生气了?”他道,“我还以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和我生气了。”
唐言蹊仿佛蓄满了力气一拳打在海绵上,她眉心跳了下,看得出还在忍。
现如今,她肯直接写在脸上的情绪越来越少了,可攻击性和侵略性却比曾经翻出不知多少倍,开口就是讽刺,“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吗?我当初没一枪崩了你,让你这么耿耿于怀?”
乔伊追上来时,就看到眼前一男一女正用她不太擅长的另一种语言交流着。
他们周身有一层强有力的黏着感,好像彼此对视时就全然忽视了一切。
那么的旁若无人,自成方圆。
是因为他们说着同样的语言吗?
乔伊那时候还天真地这样想。
所以她用刚学了几个月的蹩脚中文努力地想插进他们的对话里:“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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