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见面就是为了打王者?”
他很错愕:“不然呢,我们两个去约会?”
到前台取了冬瓜冰芋圆,宴旸吸允几口,塑料管里升升降降的棕色液体,亦如拼命压下的火气:“想打手游,网络邀请不就成了?”
程未用颈窝夹住手机,手指慢条斯理地,将表带穿过银质盘扣。取下房卡,骤然昏暗的光线抵不住他唇边的笑意:“战绩1-9的鲁班,只适合面对面指导。”
“那你不是找虐么?我这人不经骂,越说我技术烂,我人头送的越起劲。”
将眼睛里的瞳仁全翻成白色,她大声说,“自己蹲马桶上玩吧,祝你明天一路顺风,国庆快乐!”
还没来及挂掉电话,木衡跨坐在对面,一边扯着纸巾擦汗,一边朝她的冷饮挑眉:“你是几号桌?没有付钱的话,我去替你结账。”
扫视几圈,父亲和俞筎没有跟来。
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恶狠狠地踩他两脚:“你是哪个傻逼?没有医药费的话,我去替你结账。”
抱住脚踝,木衡嚎啕不止:“你至于这么敌视我么,他们领了证,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按照法律规定,你还是我妹妹!”
盯着他的脸,宴旸笑了:“我可没有这么丑的哥哥。”敲敲前台,她指着龇牙咧嘴的木衡:“我的单,这位先生说他付了。”
付了款,他单腿跳立,亦步亦趋地跟她出门。
“我哪丑哪傻了,要不是宴爸让我开导你,我才懒得理你这臭脾气。”木衡没完没了地聒噪,令宴旸怀疑,他的目的是想把她烦死。
“宴爸?”顿住脚步,宴旸上下打量着他,“前脚刚扯证,后脚就喊爹,你还有没有逼脸?”
脸不红心不跳,木衡说:“宴爸有钱啊,没有这样的亲爹,有个后爹也是好的呀。”
这世道,真有人把无耻当坦诚。宴旸连抛‘不要跟过来’‘报警’‘走开’‘滚’,试图让他利索滚开,手指无意摩擦扩音键,一瞬间,程未的嚎叫被放大数十倍。
——臭流氓,死变态!你要对她做什么!是男人我们就单挑!
足够消化《新贵妃醉酒》的程未,飙起高音来柔和又可爱,木衡掏掏耳朵,对着电话说:“小妹妹,你谁啊。”
伤到嗓子了,程未忍住咳意,将声音压得低沉:“你又是谁。”
“我是她后哥。”
“猴哥?我瞧你就是一八戒。”
“死娘炮,你居然人身攻击!”
瞪他一眼,宴旸将免提关掉,对程未热络地说:“你今天要走了啊,哎呀,已经在车站了?罪过罪过,我现在就去送你。”
扬了扬手机,她说:“我去送朋友,这你管不着吧。”
“你朋友不是明天走么?”木衡背着手,银边眼镜闪着斯文败类的光,“你还祝福他,‘一路顺风,国庆快乐’。”
柔软的卷发坠在姜黄短衣上,嚼着小芋圆,宴旸用大眼睛睨他:“木衡,你最近是不是在重温《蓝色生死恋》?明确告诉你,我对丑人没兴趣。所以,请你狗带。”
木衡啧了啧唇:“可我对你有兴趣啊。宴爸说,只要我把你劝回家,他会给我包个大红包。就凭这,我也要和你搞好兄妹关系,拉近彼此距离。”
她唇角微嘲:“你这是穷了多少年。”
仗着不等量的身高,他慢慢弯下腰,笑得乐不可支:“穷又怎样,还不是和你共用一个爹。而且我现在住的,可是你和你妈都享受不到的——家。 ”
家。
她早就忘记了,什么是家。
2008年,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和杨桃一样,守在电视机前收看北京奥运会开幕仪式。
九岁的宴旸很圆很滚,举着草莓干,嘎嘣嘎嘣,看不出潜力股的资质。当刘欢唱着‘我和你,心连心’,她支着耳朵,听见金属钥匙旋着大门锁芯。
骑着小滑板,宴旸滋溜溜地奔去,宴中北卷着半身酒气,正大刺刺地蹬掉脚上的皮鞋。望着他烧红的脸,杨桃将视线投到方块电视上,又淡又浅。
遥控器被宴中北摔得粉碎,零件迸发的那刻,宴旸被两位急赤白脸的人送进卧室。
黑咕隆咚的被窝是最好的避难所,她用食指堵住耳朵,消弭了大半碗碟的破碎响,肢体碰撞的厮打声。对宴家而言,这是比吃饭喝水还要日常的日常。
无尽的争吵不能带来麻木的安逸,宴旸像即将除腮的鱼,翻着发亮的鳞片,瞪着白大于黑的眼睛,祈祷自己,不会变得更加可怜。
那时,宴旸的体重已被数人诟病,曾暗恋她的男生,带头嘲笑她的大腿比男生的腰围粗。她不希望自己再失去任何一份理所应当的爱。
被窝搭建的防空洞被杨桃轻轻掀开,宴旸右手抱住左肩、双腿蜷缩在胸前,仰着小脸问她:“你们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杨桃眼窝泛红,伸出手臂抱她,“想跟妈妈走么?”
“去哪?”
“姥姥家。”
“好哎,我想姥姥家的小黄狗啦。”宴旸撅着屁股拾玩具,正纠结着芭比和□□,她挠挠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但妈妈,回不去了。”
***
——啪。
嗷的一声,木衡捂住左脸,气的跳脚。还没待他撸起袖子与宴旸掐个你死我活,一束飞影挪到他身前,出手极快。
又嗷了一声,木衡骂着祖宗,用手背凉着火辣辣的双颊。真他娘的疼!
越过木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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