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拂不由有些失神。这个论题,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太……久远了。
“是你的母亲曾与人论儒过的,不是吗?”杜蘅直直地望着班拂,像是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未等班拂肯定,杜蘅徐徐道来:“曾经论儒兴起之时,你的母亲就是少数参加过论儒的女性之一,而当时她与对方论儒的论题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个论题很难,然而她赢了。”
“她不仅赢得了比赛,也赢得了女性的地位。她证明了孔圣并无贬低歧视女性之意,她也证明了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甚至可以做到更好!班昭编写了《女诫》之后,你班家一族,沦为女子“标杆”、“表率”,不得做任何出格之事,一辈子被困囹圄,你甘心吗,班拂。你甘心吗?!”
杜蘅特意强调了“你甘心吗”那几个字,她加大了音量,极有感染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班拂,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
烟灰色长衫被班拂攥在了手里,甚至起了褶皱。
“不甘心。”良久,班拂哽咽着回答了杜蘅。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眶已然通红,眼泪含在里面摇摇欲坠,她咬着牙齿,语气里满是恨意:“我不甘心!那时我不过六岁,我替我的母亲骄傲!我母亲曾不畏皇权,不畏男权,站在了那归属于男人们的金銮殿上!但是,现在的我却已再也达不到她的高度!……但我不甘心又能怎样。如今这样的世道,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撼动!如若不是上面那位的意思,又怎会形成如此风气!谁!又能赢得过皇权!”
她满面悲怆,想必也是经历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坎坷挫折。
杜蘅走近了班拂一步,握住了她紧紧攥成了一团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坚定又柔和,语气自信又强大:“所以,不是一人之力,是合我二人之力。”
听到杜蘅的话,班拂瞪大了双眼。
她眉宇间全是失落,不由喃喃:“两个人又能怎样……”
“也不止我们两个,还有皇帝也惧怕的那位。”杜蘅望着她,眉目里一派平静。
听见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班拂忍不住打量着杜蘅全身,想找出令自己不安的因素,想找出拒绝的理由。
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下了头。
“好,我信你。”她这一辈子的梦想,一辈子的愿望就摆在眼前,她根本无从拒绝。
搞定了!杜蘅不由松了口气。
很久之后,久到杜蘅与班拂二人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班拂问她:“你那时是早就想好要拉我同盟了罢?那时候便是想好了要利用我吗?”
杜蘅但笑不语。
“算了,你帮我达成了愿望,利用又何妨!”班拂眉眼间尽是豁达,已再无当初教女学时的郁郁之色。
这场论儒就像是一枚石子,跌入了这风雨欲来的平静海面,于是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说什么的人都有,有说梁先生晚节不保,临到即将出世之际,竟在一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手里失了面子;也有说这是十二皇子为了讨自己小情人欢心而使用的手段;还有说是这女娃娃使了诡计害了梁先生的。
也有参加了那场论儒的人辩驳杜蘅学识渊博,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赢了梁先生的,但这样的说法终究是沧海一粟,有人相信,但更多的人是不信的。
“我想你应当听说了罢,关于你之前那场论儒的议论。”这日的女学结束之后,班拂与杜蘅坐在湖心小亭里饮茶,见杜蘅还慢悠悠地泡着茶,终于忍不住先挑起了这个话头。
杜蘅只含笑望了班拂一眼,这一眼有如春风,有如醇酒,说不出写意fēng_liú。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杜蘅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红唇贴在白瓷的杯沿边,更衬托出她这独一无二的艳色来。
“要不……试试从十二皇子这里入手?”她都急了杜蘅还一副神在在的样子,班拂有些不开心,忍不住压低声音试探道。
“你是想听我说好呢,还是不好呢?”杜蘅失笑,摇了摇头,“不需要试探我。我并不需要再借助十二皇子了。”
“现在,这场舆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乞巧节,我要拔得头筹。”杜蘅十指纤纤,如削葱根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茶叶,目光里透出的是势在必得。
班拂并不太明白她这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乞巧节了,但是之前那场论儒让她看出杜蘅做事必定有她的道理,既然她觉得不需要管那舆论,那便肯定是不用管了。
“我不怕他们议论,还就怕他们不议论我呢。”杜蘅轻笑着,唇边流泻出一抹意味深长来。
班拂便知,对此事她早已胸有成竹了,便不再多问。
乞巧节很快就要到了。
从七月一日起,人们就开始置办乞巧的物品,乞巧市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好不热闹。直到七月五日,宴会就要开始了。
今年的乞巧节正巧凑了个整,于是这次的乞巧节,连皇上皇后、太后等皇族都会降临,举办乞巧比赛。
而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是杜棠。
不过,这次杜蘅却不能让赢家落在杜棠手里。
这次比赛一共包含三场赛事,第一场是穿针乞巧,在一定的时间内,女子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九孔针,趁月光对月连续穿针引线,将线全部快速穿过者称为“得巧”②。得巧者进入第二轮比赛。这第二场则是临摹绣品,给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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