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回了春江花月夜,步月龄才闷闷道。
“你的伤……”
相易低头,仿佛才忆起自己有伤,挑眉道,“哦,小伤而已,我往后退了,只切到了一点点,看着吓人而已。”
步月龄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如海般沉着,相易吓了一跳,又想起这小子一路好像都在看着他。
相大仙一琢磨,得,肯定是被吓到了。
步月龄年岁小,不过十五六岁,又矮他半头,相易顺着手就摸上了他那头微微卷的乌发,怪软和的。
他还迟疑了一下,想着这小狗不会又咬人吧。
不过好在这次步月龄什么也没说,仰着那双清透了的青色眸子看他。
双生契嘛,怕他死了。
相易想了想,祸害遗千年,搞几把笑,老子会死?
“死不了,”他隔着青面獠牙冲他扬了扬下巴,“无论是天地绝渊还是十八层地狱,哪一处我相某人没走过,这算个毛啊。”
完了觉得不够体贴,又揉了揉这小狗的毛。
步月龄只觉得头顶耳边一酥,隔着手指,闻到一阵淡淡的桂香。
“你且要知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步月龄猛地又垂下了眼睛,一只手攥上了他的衣襟。
相易,“?”
要咬人了不是?
娘欸,不碰了就是了嘛,凶得那么一批干嘛。
好在并没有。
那只手慢慢松开衣襟,顺着衣摆向上攀爬,穿过肩膀、领口、锁骨、脖颈、下巴。
碰上了那张青面獠牙的边儿。
步月龄道,“我——”
“相王八!你终于回来了啊!”
伴随一声哭天抢地,步月龄手一颤,触了电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见春楼大门刷得一开,一只黑不隆冬的玩意儿猛得抱上了相易的大腿。
“王八蛋,你把我关了七百年,现在我谁都打不过了,连城边灶头鬼都能骂我狗几把不是了呜呜你赔我!”
什么玩意儿?
相易动了动腿,愣是撇不开这泥似的玩意儿。
宦青揉着太阳穴跟着出来,“你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了?”
步月龄顺着看去,见是肤白貌美的小孩,七八来岁,头上绑俩小辫,穿着一身黑衣服,一双眼瞳大得跟猫眼似的,煞是可怜。
但凡是个人,都忍不住生出两分怜爱来。
唯有相大仙真自我本色,“滚你妈,离我远点。”
“不滚,”那小孩哭了吧唧,“王八蛋,把黄泉引路蝶还给我!”
相大仙开始抖腿。
这小孩也是真功夫,这样都不散掉,一双手扒拉着跟个黏糕似的。
“嘿,”相易气笑了,“我还弄不死你了?”
小孩哭得娘了吧唧的,“那你就收留我嘛。”
宦青接管春江花月夜的春楼以来,这最上面的一层是不让人上来的,平日里有什么响动也没人敢上来,但是兀然多了个孩子,很是煞风月,不少姑娘都提起精神往这边看过来,好碎碎嘴皮子。
那小孩儿一看人多了,那叫一个小人得志,一声“爹”贯穿云霄。
相易脸都黑了,爹你妈,千把来岁的玩意儿还要不要脸了?
宦青翻了个白眼,头疼。
步月龄脸色一白,甩袖而去。
旁边在屋檐下绣花的红衣少女瞄了他一眼,见那男人一身白衣,脸上带了一张雪底烫金边的狐狸面具,露一小段清瘦的下巴。
这男人声音里带着困和倦,整个人几欲和底下那匹灰马黏糊在一起,像是张曳在了泥地里的白纸片儿。
上面茶馆里唱诗的的确是个年迈的老翁,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穿了身麻布衣,正惬意着,转过头来和那白狐狸面具对了一目,迷迷糊糊道,“小儿荒谬,在此白玉之京,唱地还能有甚啊。”
白马尾男人打了个哈欠,“我说呢,往东走了七天七夜,总算是他娘到了。”
西猊之北,长曦之东,云国之南。
三足鼎立之巅,是为白玉之京。
此为白玉京十二楼外一座小小古城,世代依附白玉京而建,终年信奉,而得一方安身立命之所,也敢有底气妄称自己是白玉京的一处了。
屋檐下绣花的红衣少女约莫十六岁,生得黄黑瘦小,但五官秀气,是个黑里俏,就是穿着一身红衣服有些俗气,一双眼睛跟麻雀似的鬼机灵,她盯着那男人看了许久,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喂,哪来的,你又不是白玉京的仙师,天街十三鹰怎么会放你进来?”
天街十三鹰是白玉京外三百里的一十三位巡逻仙使,白玉京管束森严,即使是在白玉京之外的三百里,也决不允许放进来一丝一毫的可疑之人。
就比如面前这男人,从头到尾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白发男人暼了她一眼,扬起下巴笑了一声,“那当然是因为在下我又有本事,又长得fēng_liú倜傥貌美如花。”
拉倒吧,女孩往边上看了看,路过的小城民众都神色匆匆,谁都不敢多瞧这男人一眼,也是,若是让十三鹰看见,怕是要与这外人连坐,到时候可是大罪。
红衣少女拧眉,“你这人怎的脸皮比隔壁二赖子狗都厚……噫,你这面具好看得很,外面买的么?”
白发男人哈哈一笑,他又歪倒了半边的身子,看上去很累,但还不忘打趣这小孩,“小姑娘,出过这城没有?”
女孩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明亮,无知无虑,“出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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