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姐听了,轻叹一声,从我身上起来,柔声说:“小凡,说来话长,你想不想知道姐的身世?”
她脸上挂满了哀伤,我连忙拄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沉声说:“我当然想知道。”
幽姐沉默片刻,说:“你跟我到卧室看件东西。”
我点点头,跟她一起进了卧室。
幽姐让我坐在床上,她从冰岛鸭绒大床底下拿出一个白色手提箱,打开,取出一个相片摆台,递给我:“你看看这个。”
我接了过来,摆台特别旧,照片上正是幽姐和一个男孩,俩人都十几岁的样子,男孩似乎比幽姐小一点,他们长得很像。
我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因为那男孩跟我更像,我心惊肉跳地问:“幽姐,难道这人是你弟弟?”
“嗯。”幽姐用指尖在男孩身上划着,脸上充满爱意:“这是我亲弟弟,叫白凌,凌厉的‘凌’。他是被我害死的...”
“什么?”我的手一抖,摆台险些掉在地上。
幽姐的鼻头红了,她拿过摆台,好像忍受着巨大痛苦,给我讲起了她的身世。
原来,幽姐和白凌都是私生子,妈妈是一个广东籍的华人富商在国内包养的二奶,她生下白凌后,他就抛弃母子三人回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她们姐弟俩跟随妈妈,在姥姥家长大,幽姐高考考上了海都一座一流大学,但就在成绩公布不久,妈妈去工厂上夜班,路过一座小桥时被货车撞死了;她们俩从此成了孤儿。
姥姥家原本就看不起她们俩,说她们是野种,几个舅舅更是凶恶,所以妈妈一死,她们俩就被赶了出来;而且,妈妈用命换来的赔偿款,也被舅舅们扣下一大半,只给了她们俩一万块钱。
幽姐和白凌感情特别深,痛哭过后,白凌拍板决定,他们俩一起来海都,他打工供幽姐读书。
幽姐不愿意让弟弟吃苦,但拗不过他,他们于是到了海都,租了间最便宜的小房子同住,一工一读相依为命。
又过了一年,白凌为了给幽姐挣大二的学费,冒着大雨去工地搬水泥,结果当晚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幽姐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哭得眼都肿了,愧疚得几乎想死。
在海都看场感冒也非常贵,她为了给弟弟治病,不仅花光了手头微薄的积蓄,还向辅导员借了两千块钱。
白凌病好后,幽姐把他强按在床上休息,自己跑出去当临时车模;那时海都汽车业方兴未艾,遍地都是车展,车模供不应求,幽姐长得那么漂亮,气质又好,第一次应聘就被录取了,但她干了没几天,麻烦就找上了她——一个老商人开始骚扰她。
这个老商人秃头大肚子,论年纪都能当幽姐的爷爷了;他特别恶心,假借看车去摸幽姐的胸,车展结束后当面提出要包养幽姐,幽姐拒绝了,他跟踪她追到住处,那里是棚户区,老畜生见周围僻静,竟然叫司机把幽姐打倒,撕了她的衣服,想光天化日下强女干她。
这时,白凌听到幽姐的叫喊,脸色苍白地跑了出来,他一见那个老畜生在欺负幽姐,一怒之下拿起平常放在门后面的钢筋,用尖头狠狠地捅进了老畜生的脖子,老畜生的鲜血当即迸了一大片,气管露出一大截,当场死亡。
幽姐讲到这里,泪珠忍不住涌了出来;我看着她睫毛上大滴大滴滚落的泪珠,不禁惊问:
“姐,出了这样的事,不能怪白凌呀!那个老畜生犯罪在先,白凌杀了他承担的责任应该不重才对。”
幽姐痛苦地抹了一把眼泪,看得出,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近十年,她仍然心碎不已:
“小凡,你太单纯了,我当初也跟你一样单纯...事情出了以后,我劝白凌去自首,可等他自首后我才知道,那个老畜生原来是海都一个副市长的亲叔叔....”
“啊!”我惊叫一声,命运怎么可以对他们这么残酷!
幽姐颤抖着继续讲:“白凌马上就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我疯了,想去省里申诉,但被几个蒙面人夜里打断了一条腿,靠着我们辅导员的帮助才活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警察局传来消息,说白凌在看守所想越狱,被武警乱枪打死了....”
听到这里,我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床头,手指撞得一片紫,我大叫:
“草!残害加污蔑,这帮煞笔,他们都不得好死!”
幽姐泪如雨下,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恶人有恶报,没过半年,那个副市长许多事情东窗事发,畏罪上吊了,白凌这件事被重新翻出来,污蔑残害他的人都进了监狱...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我紧紧盯着幽姐的脸,她的脸红酥如玉,眼里闪烁着伤心欲绝之色,她这副神情真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们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过了很久很久,幽姐依然神情迷乱,她还是承受不住这些沉重的往事,她把脸贴在了我肩上,眼泪湿透了我的衣服,嘴里不断梦呓般的呢喃着:“白凌...白凌…”
而我,听着她的呢喃,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令我恐惧的担忧,我害怕,幽姐的口气里似乎含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她和白凌之间难道有点什么?!
但这个念头一闪现,我立即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这绝不可能,亲姐弟相恋,这还是人吗?
虽然心里说不可能,但我却觉得底气不足,我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幽姐的脸,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仿佛要从抚摸里寻找支持我结论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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