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闯从来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他又说:“您就躺在医院安心养病,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混的不好,你看哥哥和我都已经成家立业,家庭幸福,怎么可能大祸临头呢?”
李辉也劝:“闯说的对啊,爸,上了年纪的人是容易生病,您现在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什么都不要操心了!”
父亲李德忠,眨眨眼,摇摇头,“你们两个人最近都不要动怒,凡事忍让为宜。”说完很快睡着了。
母亲杨秀枝帮他盖了盖被子,“其实你们爸爸最近吧,总是头痛,唉,他还总说没事没事,现在终于有事了,之前让他体检他不愿意啊!”
当天李辉守着父亲,李闯和母亲、小青都回家休息了,李辉和李闯约定晚上九点的时候换人陪伴。
李辉在医院买了盒饭凑合了一餐,然后他就用手机查脑中风疾病的相关问题,比如诱因和饮食注意之类。
父亲总是醒来说两句便又睡觉了,在李辉的眼中父亲是个严厉少语的人,但是父亲现在眼睛一睁开就说话,有时候闭着眼睛也说话。
有的李辉能听清有的听不清,比如父亲说:“年轻的时候,我和杨秀枝订婚,两人一穷二白,我决心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得不到的人也不愿意你得到,怎么样?最后是我李德忠赢了。”
“我不怕你,我也……不怕你,呵呵……”
“你若依我,你就不会家破人亡,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我李德忠天不怕地不怕!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说不出话……”
…………
父亲一直自言自语,有时候闭着眼睛就说胡话,李辉一直有些困,但听到父亲说“家破人亡”四个字马上就惊醒了。
李辉叫醒父亲,“爸……”,叫他的时候,他偏偏又睡得很沉,只好让父亲继续睡觉休息。谁知道父亲睡着睡着,口水从嘴巴滑落出来。
李辉拿纸巾去擦。父亲一辈子都是硬汉,现在却年迈如此,人就是这么可怜,生老病死之苦,谁也不能逃脱,只有神仙能超脱人的天苦。
李辉看着父亲现在的样子,难免想起小时候他眼中威严的那个爸爸,那时候的父亲是个壮汉,好像没什么扛不住的事情,感觉人的自然变化真是令人太悲哀了。
如果人是无情的生物,自己也不会坐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父亲总是劝他做官,以求一辈子稳定,有国家供养,父亲的苦心李辉怎能不明白,但自从高考那一年和父亲发生最大的矛盾之后,李辉就立志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孰好孰坏绝不怨恨父母。
李辉高考的那一年,在省城念高三十七岁的李辉迷上了老虎机,和同学终日流连于游戏机房,成绩一落千丈,放假都不敢回家。
后来高考成绩可想而知,老师都说李辉能考上一本,结果就考了三本。
父亲怒不可恕,勒令李辉去复读高三,但李辉死也不愿意,拿起鞭子打李辉,李辉红着眼睛,丝毫不避开,李辉大声喊:“你打吧,即使打死我,我也不会复读的!我不考一本也一样能成家立业!我的命,我说了算!”
父亲怒道:“放屁!你小子的命是老子给的!你想自己出去闯?你小子以后穷到讨米,不要来找我!”
李辉:“就算我穷到死也不会怪你!我的命,我做主!”
父亲后来一句话也没再说,那一次,父亲第一次打李辉,也是最后一次,李辉去念三流大学,父亲从没克扣他的生活费,让李辉的大学过的很充裕,就是总有人管他借钱。
到后来,李辉混北京,做北漂,熬了两年,父亲李德忠也听说儿子的工资已经早就是自己做爹的三倍了,李德忠才真正承认大儿子不是孬种。遂而一再劝李辉回家做记者,总是家里安家立业的好,北京没个亲人,又买不起房子,总也不好。
想想那些往事,李辉坦然一笑,老爷子之所以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一张脸,自己好好做人,做个有本事的人,做爹的涨脸。
往日如昨,那个黑发强健的父亲已经躺在这里接受自然的淘汰,李辉感慨万千。《百年孤独》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和死亡之间,隔着你的父亲母亲,在父母去世之前你不能真正地理解死亡。
李辉坐在这里,看着岌岌可危的父亲,心里哀伤而恐惧,却又不能流露于脸上,他深深理解了马尔克斯的那句话。
沉思之间,李辉的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晓冉,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致电老婆。
他接了电话,走到病房外面,接听:
“喂,晓冉。”
“辉,在外面采访吗?晚上七点多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晓冉,我爸昏倒了,得了脑中风,我在平阳老家的医院。”
“啊?严重吗?”
“医生说是轻微脑中风,这会儿将醒未醒,说胡话呢。”
“哦……,我明天去看爸爸,你今晚就在那边休息吧。”
“恩。”
李辉挂了电话,妻子听到这消息似乎也很沉重。李辉回到病房,坐在父亲床前,继续守候。
晚上九点不到,李闯就来接替李辉了,李辉拍拍李闯的肩膀,“父亲有时候会说胡话,你别喊他,让他休息。”
李闯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下李辉最近的情况,答应给李辉安排几个弟兄保护一下。
李辉很快就回到老家,母亲炖了汤,说给李辉补补身子。李辉一身臭汗,先去洗了澡,然后去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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