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重新坐定后,王兴问孙承宗:“稚绳兄,可是为子先兄而来?”
孙承宗答道:“任之,子先昨日找到我,说你想让我当你印书坊的总编,可是实?”
“当然是实。不知稚绳兄何意?”王兴问道。
“我当然是非常愿意。”孙承宗高兴地说道。
“稚绳兄,你不心疼你的乌纱帽?”王兴问道。
“唉,不瞒任之你说,乌纱帽是真不心疼。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是真想为朝庭为百姓做点事情。外有后金虎视眈眈,内有民乱此起彼伏,兖兖诸公不思同心协力,却你争我抢,党同伐异,哪是能干事的?今年我已五十有四,早已经厌倦了,不想再虚度时光。能让我沉溺于书海,也算了了自己平生所愿。所以,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个职务。”孙承宗缓缓说出心中所想。
“稚绳兄,你为国为民一片赤心令人佩服。请相信我,印书坊总编一职虽然不大,却并非于国于民无益,相反,将它做好,将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王兴真挚地说道。
“哦?这,孙某倒是不解了,还请任之教我。”孙承宗听了王兴的话,不禁一愣:一个私人印书坊除了能给王兴带来收益以外,怎么能与国家与百姓扯到了一起?
“稚绳兄,不是王兴不说,实是时机不到,说也无益。所以,先请稚绳兄容我卖个关子。”王兴微微一笑,并没有说出心里所想。
“好吧,就凭你自己出银子让子先去山东堪查水利、培育良种一事,就值得孙某信任。我这回去就写辞呈,反正皇上也不会批,后日我就上任。”孙承宗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稚绳兄,慢来。我还想起一事来。澹园公可是子先兄老师?”王兴问道。
王兴口中的澹园公,指的是当代杰出的大思想家、文学家、藏书家、古音学家、文献考据学家焦竑,字弱侯,号澹园。是万历十七年状元,曾任翰林院编修、侍读、南京司业等职,现寓居南直隶。
此人爱书如命,据说他“藏书二楼,五楹皆满”;还酷爱自撰、点评、编撰书籍,后世较有影响的《澹园集》、《澹园续集》就有七十六卷。
更重要的,此人的思想非常解放,他承接与发展了晚明“泰州学派”的思想革新运动,打破了程子朱子“理学“死守教条,把圣人看成不可企及的“圣人思想至上“对人们思想的束缚。
焦竑提出:“学道者当扫尽古人刍狗,从自己胸中辟出一片天地。““刍狗“,是古人扎制的用以祭祀的泥、木偶。祭祀时,作为神圣之物,祭祀完,则弃之不用。焦竑认为,古人的学说,作用如同刍狗,那是在当时需要下杜撰出来的,随着事过境迁,而后人将这些无用之物当作宝贝,只能蔽固自己的聪明……
泰州学派是“中国封建制社会后期的第一个启蒙学派“。它所倡导的“人皆可以为尧舜““人皆可为圣人“,把“百姓“和“圣人“放在等同的地位,维护大众利益(“百姓日用是道“说);尊重、重视人的价值,人人平等(“格物说“)……鸦片战争以后的洋务运动、维新运动、改良运动,无不受到“泰州学派“思想的影响。
他的呐喊,为人们的思想打开了一扇窗户,走向了这个时代思想与文化的顶峰!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死后,由于生活所迫,他的藏书却被人所卖,散失于民间。
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大遗憾!
……
“任之,莫非你还想打焦老的主意?”孙承宗笑着问王兴。
“我一后生小子,哪敢打他的主意?我是想,焦老的著作和他那些藏书中的孤本,能不能咱给他印出来?如果焦老答应,咱可以在南京另开一家印书坊,专门办此事。”王兴说道。
“那所耗资费?”孙承宗一听非常兴奋,他也是爱书之人,怎能不知王兴此举的意义?为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全由我出。另外,可以给焦老一笔润笔之资,数额多少任焦老开口,我无不答应。”王兴爽快地说道。
“任之,这事我跟子先去谈,让子先修书一封先问问焦老的意思。如果焦老答应,任之,我真替天下读书人感谢你啊。”孙承宗说道。
“稚绳兄,不必如此,我也是读书人,怎么不知书的珍贵?你上任以后,可以多方寻找隐居大儒,如能将他们的著作刊印成书,当是我朝仕林一大盛事啊。”王兴说道。
王兴的话令孙承宗听得两眼冒光!他激动地说:“任之,孙某真是太激动了,我真为今天的选择感到高兴。你别管了,孙某一定能将此事办好。”
说完,婉拒了王兴留饭的邀请,告别王兴、洪承畴,匆匆去了。
……
王兴之所以将孙承宗挖来当总编,其实是想保护他。
明末风云激荡,各色人物都粉墨登场。在这些人物当中,最令王兴佩服的就是孙承宗。
第一,他的军事才能非常突出。在他督师蓟辽四年间,整军备、稳民心、激士气,筑城九座,奴儿哈赤虽十分勇悍,也不敢南向一步,给明朝赢得了宝贵的休养生息之机。
然而后世却有人说他的军事策略实是愚蠢之极,是拖垮明朝财政、最终导致明亡的罪魁祸首。
但在王兴看来,明与后金之战乃是国战,打得就是国力,无论防守还是进攻,只要国力雄厚,没有打不赢。但在天灾不断、内乱不绝、财政崩溃的情况下,换成谁也打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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