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白色的光。带着淡紫色的花纹,打着旋,旋了又旋。陌生的房间,身上是干爽的睡衣裤,混着好闻的茉莉茶香。窗外,在下雨,稀稀落落。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还在牛头村吗?她不是跟阎王吵崩了吗?恍惚中她好像记得黑白无常进屋说,时辰到了。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他在打斗,受了伤,她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偷偷地哭。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看见他倒在溪水边,血顺着水流远。接着,下雨了……
洛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泪干了,心却还湿着。眼睛干涩,悲伤却在灵魂的某个深深的角落涌动如潮。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所有的问题海潮般涌上来,洛宁一巴掌挥开,打定主意:先让我睡会……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轻轻开了。有燕麦的香气,混着牛奶的乳香。洛宁皱皱眉,动了动,眼睛却懒得睁开。
来人把东西轻轻放置床头,默默坐到洛宁身边,伸手扶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久别重逢的恋人。就这样留恋地抚摸着,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手指间亦是淡淡的茶香。
是茶香,不是花香更不是精油。
接着,那只手缓缓探进毯子,没等洛宁紧张便已寻到她的手,温存地握住。
那手,修长的,掌心、指节和指尖都有厚厚的老茧,摩挲在皮肤上,有种不可言传的致命诱惑。
没错,是诱惑。就好像……
苍月。带着一声梦呓般的呼唤,洛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被子里的手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自然到好像不曾伸进去过。她看到一双蔚蓝的眼睛正含笑看着自己。
蔚蓝,像是高空俯瞰海洋的蔚蓝。
“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
“现在几点?”
“九点.”
洛宁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想,她知道这是哪里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麻烦您把衣服还我。”
“我洗了。”
“那能否借我一套?”
“可以。”
洛宁还想说什么,他却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递了过来。
“很抱歉,我这里没有女装,不过,你应该刚好合我弟弟的尺码。”
洛宁接过衣服,抬头看他。
他知道她在等他回避。看看,还没过河就急着拆桥不是?他好脾气地笑笑,换个姿势,端过床头的牛奶燕麦粥,“先吃点东西再换衣服,然后,我送你回你想回的地方。”
“谢谢。”
洛宁很自然地礼貌着,脸上却勉强不出半点笑意。
洛宁半点好奇也无,如果不是出于感谢,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兴趣知道。不是洛宁凉薄,只是此时此刻的她从心底到表情都很难找到一丝暖意。
那也是个妙人,默默地看着洛宁一口一口把东西吃光,好像在欣赏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倒是不多嘴,唯有眼底笑意温暖,略带戏谑的含笑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尽管我现在帮了你。
不过,这位姑娘确实特别。太镇定,太冷静,一切了然的胸有成竹,半点疑问都没有。
是他长得如此可信还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她如此安心?
他长得是很不错,只可惜,这种太过的长相非但不可信,反而相当危险。危险到让你挪不开眼。可她……她却从睁眼到现在没有半点反应,没有讶异,没有惊艳,即使盯着他,目光也是一片坦然。
她甚至没有疑问,也不问问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谁给换的。
从她醒来到现在,那张神秘的小脸上唯一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这种面无表情的表情使那张原来就很漂亮的脸蒙上一层神秘的纱。她不惊艳,可她就是能让你一眼就记住,记住了就再也忘不了。
很有趣,不是吗?
他在心底发笑。
他把餐具收拾好端出房间,留她一个人换好衣服。
两分钟后,碗还没洗好就听见她从卧室走出来。他忍不住回头看,眼前竟是一亮:一身男装,白衬衣,黑长裤,双腿修长,意外地合身,很帅气。
长发披下来,还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她只是静静等在那儿,看着他扭头看她,一直等他看够了,回头把碗洗好放妥。修浚的背影带着白桦林的气息随着夜风扑面而来。
起风了,雨什么时候停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想,静静地,似乎就这样,时间可以无限长。
多像向往中的场景?简约的家,她做饭,他洗碗,不大的房子里,她随时可以找到他,随便一个抬头或回眸便是一双含笑的眼或一个温暖的背影……可,荒唐的是,眼前的背影虽然温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不,确切说,是他做的傀儡。
他不慌不忙地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终于回过身来问:“你住哪儿?我送你。”
洛宁不慌不忙地说:“不用了,我休息够了,你可以撤下结界了,陛下。”
她叫他陛下,第一次。
他微微一笑,拍拍手,周身场景变回她的屋子,而他,变回苍月的模样。只是脸色异常的苍白。
“喜欢吗?”
“什么?”
“刚刚的一切。”他顿了顿,想看她什么反应,可惜,她毫无反应。“那是你将要在地府拥有的生活。其实,地府没有人传说的那么可怕。”
“哦。”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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