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听得眉头紧蹙,然后悄悄看了撑船的德子一眼。
如果事情如孟戚所说,那这一路上主动给他们领路的德子就问题了。
刚才那声大叫,也像是阻止胡道人在不知暴.露的情况下进林子找鸽笼,后来去扶胡道人,看似责怪其实是帮着解释为什么要翻墙。
“哈,大夫不用担心,他应该是真正的村民,最多是收了一点钱,负责带外人来山神庙转悠再把找机会刚才那番话说出来。所以你我最初都发现不了他的不对,直到胡道人出丑。”孟戚饶有兴致地继续道,“不过根据村民的反应来看,他们是真的相信山神庙灵验,故而德子说的那番话有可能是真的,这就很有趣了。”
墨鲤搞不清有趣在什么地方,他沉声道:“既然是阿颜普卡给我们留的线索,就一定有误导人的地方,要人一步一步推,可能最后再把我们引到飞鹤山龙脉出没的地方,借着我龙脉的身份诱使飞鹤山龙脉现身,我可不耐烦陪他解谜题。”
“说得好!”孟戚作势要给大夫拍掌。
谋士的大忌,就是按照别人给你定好的路子走。哪怕这样可以发现真相也不行,因为同样一件事可能因为缺少或者多了某条线索,导致真相扭曲。
到那时,飞鹤山龙脉是找到了,但他们与飞鹤山龙脉之间有可能已经对立,或者有了误会。
墨鲤暗暗瞪了孟戚一眼,船上还有人呢,胡乱拍什么手。
孟戚故作遗憾地放下手。
“等到了村里,我们就追问德子那位村里很有见识的老人是谁。
“老人必定要说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说是从那边听来的。这个消息合该是真的,因为我并不好骗,阿颜普卡想要动手脚也是在后面的行程里。
“我们假装明天去拜访那个地方或者那个人,然后今夜就不辞而别。
“但是我们不去,我们直接进山,重新变个样貌去找龙脉,让阿颜普卡的人蹲在那边苦等!”
孟戚一口气说完以上四句话,然后促狭地朝墨鲤挤了挤眼睛。
墨鲤:“……”
八十七岁道貌岸然的老国师忽然抛弃雍容高华的姿态挤眼睛,就真的很像一个不正经的老不羞了。
***
刀客宿笠独自走在路上。
他穿着灰色的褂子,斗笠从头遮到脚,再加上腰间的佩刀,百姓看了立刻远远躲开。
像这种刀头舔血的江湖人,他们是惹不起的。
宿笠刚从一个密林子里钻出来,他送了王铁匠一家上百里的路,因为害怕被西凉人盯上,他们一直捡偏僻的小道走。最终找了一处偏得不能再偏的小村子,安顿王铁匠一家住下后,宿笠又直接往山里钻。
估摸着没人能够追来,也没人能从自己出现的方向找到王铁匠一家后,宿笠才结束了风餐露宿的生活,拐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天将傍晚,走了整整一天的刀客嗓子里干得厉害。
作为杀手,他知道许多忌讳。
宿笠只喝活水,还是水源上游的活水,到了夏天就连河水他都不喝了,除非遇到山泉。
——哪怕有一身武功,腹泻还是要出人命的,宿笠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远远地看见路边有个茶棚,宿笠摸了摸腰包,那里还剩点儿铜板,买碗凉茶应够了。
他刚一踏进茶棚,里面嗡嗡嗡的人声猛地停顿。
苦力打扮的脚夫们盯着刀客坐到最角落的位置,还面对着墙,找店家要了凉茶后一声不吭,完全不像要闹事的样子,他们说话的声音这才慢慢恢复。
脚夫们席地而坐,脱了褂子扇风。
“这贼老天,真真热得邪乎。”
嚷嚷着埋怨的脚夫一仰脖子,又灌了一碗茶水。
边喝还边往外吐粗茶梗子,骂骂咧咧道:“店家怎么回事啊,把树枝子都当茶叶搁进来了?”
“哪儿能呢,都是风吹落下的。”茶棚老头陪着笑打圆场。
“呸,这大热的天,外面有风?”
大汉扯了茶棚老头的衣襟就要吵闹,结果不知是用力太大,还是天热衣裳洗了太多次,茶棚老头身上那件旧褂子竟然嘶拉一下多了个大口子,这下众人都傻了眼。
苦力汉子拔腿就走,茶棚老头气得在后面骂,让他赔衣裳。
其他苦力乐得看热闹,领头的小吏一个头两个大,跺脚大骂道,“天就要黑了,明天午时再不送到,你们都要挨衙门的板子。”
刀客耳朵微微一动,心道这些是役夫?
衙门缺人手的时候会征发百姓的徭役,有时修路有时筑堤,更多的是运送东西去临县或者州府。夏天不是缴粮税的时候,豫州又没有江河需要修建堤坝,茶棚后面那一车车的看起来不像是特别值钱的东西,只是多而已。
“天黑了怕啥子呀,咱们不送钱不运粮,只是草料而已,强人匪盗还会冲着我们来吗?”
“就是,天黑了还好赶路呢!”
脚夫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小吏热得脸跟蒸熟的螃蟹一个色,还要声嘶力竭地叫喊,“都别偷懒,快走!”
一群人磨磨蹭蹭地上了路。
宿笠沉吟了一阵,果断把茶喝完,悄悄跟了上去。
换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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