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身子后的伊刚好正对自己在河中的倒影,他垂眸看向那河水之中飘然晃动的英俊脸庞。
方才他并没认真去看。
其实长这么大,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长相,也从未细瞧过自己。直到刚刚那一刻,他看到喜对着他红了脸的模样,他才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多了解自己面容的念头。
他甚至在想,如何才能让自己更好看一些,这样喜是否就可以时常像方才那般看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即便他只是一个奴……
倏的,他的心又沉了下来。
是啊,他只是一个奴……生得再好看,也只是一个奴……那左脸上的“奴”字永远都是那么刺眼,这样卑贱的他又在奢望什么呢?
不经意间,河中的清俊脸庞已目光凝滞,嘴角微动,扯出了一副苦苦的自嘲。
忽然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伸向水面,在俊脸的“奴”字上轻轻一点,霎时漾起了圈圈水纹,那“奴”字便也随着不见了踪影。
眼前的一幕让伊有瞬间的惊愕,耳畔传来了喜悦耳的声音:“这个字是否在那里,不是取决于眼,而是取决于心。”
伊恍然惊悟,转头看向喜,喜亦转眸与伊相对,那般明如月华的瞳光第一次盖过了她灿如骄阳的容貌,令伊永生难忘。“伊,我的心早就已经看不到那个字了,你的心呢?何时也将它抹去?”
伊怔住。
心不为奴,便不再是奴!……
他的内心从未如此震颤起伏过。
他眼中隐有泪水,却始终强制着没有流下。
顷刻,伊俊容肃穆,正身危坐,未言一句,却是十分郑重的给喜施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叩拜大礼。
喜大惊,忙俯身去扶他。“伊,你这是作何?我的意思你没懂吗?我早就不当你是奴了,你也不要再当自己是奴,这种程度的跪拜礼不要再对我做了!”
可伊却坚持不肯起来,执意要将礼施完。
礼毕,他才激动开口:“公主……伊懂得。这一礼,并非奴对主之礼,而是公主方才的话于伊而言大恩仿同再造,伊实难表达内心之情……”
喜却是敛唇一笑。“傻瓜,你以为我是为了对你施恩才在自己心里强将那字抹去的吗?若非你本身的才能,我又怎会如此?”
伊一怔,定定看向喜。
一直以来他都未敢正视自己的能力,在他眼里,那令他与其余奴迥然不同的诸多“才学”,不过是随时可能被人发现、随时可能会令他丢去性命的麻烦之物,可他又偏偏生来便有过目不忘又举一反三的能力,看什么会什么,会什么精什么,竟是不知不觉便会的越来越多了……
他原本很是困扰,常常提心吊胆的活着,可如今听喜说来,这些能力倒是极好的。
至少,她因此而对他另眼相待了。
伊的内心还未平复,只见喜又满含着甜美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气,纤柔的双臂在身侧随意摆了摆,又像模像样的交在了身后。
她转而望向远山,眸间璀璨,面上还是那般小女孩娇嫩灵秀的模样,口中却是毫不隐晦的说出了几乎颠覆伊一生的话语:
“伊,你要相信,既然你能改变我对你的看法,就一定也能改变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或许有朝一日,不止是在你我的心里,在全九州所有人的心里都会将你的那个字抹去。那时的九州,才是真正应该属于你的天地。”
喜的设想那般大胆,那般令人难以置信,却句句触动了伊的心弦,动摇了他根深蒂固十五年的思想。
伊双手紧攥,直直凝望喜柔美明媚的侧颜,心底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憧憬:
公主,倘若当真能有此一日,若伊真能摆脱掉奴的身份,届时,伊可否奢望能得你片许倾心?哪怕……就只有一天的光景也好……
……
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紫衫单薄,正是紫葵。
他看不清河边二人的神态,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他完成祭祀诸多繁杂的事宜后便兴高采烈的赶来找喜,却见到本该已经死在祭场的伊梳洗得干干净净,没了半分下等奴的样子,还几次跪拜于喜,他便料想定是伊在感谢喜对其的恩德。
漫山遍野的野花花开浓艳,紫葵却是牙眦俱裂,神情与眼前的美景大相径庭。
贱奴,你竟然还活着!……
随着紫葵的手臂略微抬起,有一个年轻的遒人自他身后走上前来,恭敬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紫葵紧紧盯着伊不放,一对童眼眸色暗淡。“熊尼,找个手脚利落的,寻个机会暗地里将那奴解决掉。”
熊尼沿着他的视线看向河边,谏言道:“公子,那只是个下等奴,公子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大可明目张胆将其斩杀。公子身份尊贵,给他随便捏造个‘不敬’之罪,赐死便是。他贱如蝼蚁,无人会在意,更无人会多言的。”
在他看来,公子此前为杀那奴,大费周章的私下命人将其名篡改入奠基人祭之列,着实多此一举,也是因此才会给了公主将那奴救出的机会,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直接砍了干脆。
“我叫你如何做,你照做便是了。”紫葵对他的建议没做理会,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小姑姑素来胆小,竟还为了救这个奴,亲自闯进那血肉横飞的祭场。
母亲说得对,能令小姑姑那般在意的,无论是贱奴还是猪狗,他紫葵都绝不可以明着加害。
……
紫葵虽然只有八岁,可五岁便开始读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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