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看了郭太太母女一眼,“不饿死人的就是好年景儿啊,咱们洛平水土好,只要财主们手松一点,佃户们还能吃上几顿饱饭,你们是没有见过逃荒的。”
郭太太哪会儿没见过,前几年闹改元,平南省也乱过一阵子,“唉,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啊,娘,您下月就要过六十整寿了,不如今年咱们给您添寿的日子再延几天?”
这洛平城中的大户人家,若是家中有老人过寿,或者是家中添了新丁,往往会在门前施粥舍饭,不论贫富,只要过来说几句吉祥话,就可以领到白面馍馍,若是碰见大喜事,或者豪富的人家,分到碗肉菜都是有可能的。
像许家这样人丁单薄,跟族里又没什么来往的,除了设宴宴请亲朋故旧,大头就是在东西大街“添寿”了!
“奶奶,我有一个提议,您要不要听一听?”薛琰这一路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摇着手里的扇子,“咱们今年换个添寿的方法怎么样?”
这小丫头,主意真是越来越多了,姜老太太笑问,“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听人说但凡积善人家,大功德便是修桥铺路了,说实在的,洛平城里有贫民,可再贫也是有限的,而城外这些真正穷困的百姓,为着一个馒头一碗肉跑到城里去,还得先筹入城的税钱,”
而且对穷人来说,偶尔一顿白面一碗荤腥,也只是打个牙祭,并不能真正的改善生活,“所以孙女觉得咱们倒不如把这些买面买肉的钱拿出来修条路呢!”
“修路?那动静可就大了,”而且这花销也只大不小,姜老太太有些犹豫。
“就是因为动静大,更费人力物力,所以才是大功德,奶奶,娘,你们想想,咱们给好吃的,人家不过是过过嘴瘾,说上几句吉利话,过几天也都烟消云散了,可如果咱们给乡民们修条路,以后只要走在平整的大路上,谁不夸咱们许家一句?”
见姜老太太跟郭太太都听住了,薛琰又道,“咱们可以把修路放在秋收种过麦子农闲之后,这样还能给咱们庄子里的佃户跟长工们找点活儿干,让他们挣点零花钱,”这样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还有,奶奶您看这条路,咱们这样的马车都恨不得把骨头晃散脑袋晃晕了,咱们许家运粮运货的车走着得多费劲啊,”薛琰眼睛亮亮的,咱们把路修了,其实最大的方便是许家不是?
她抚掌道,“然后咱们再在路口修个亭子,给奶奶立碑立传,叫过往的行人都知道,洛平城有个姜老太太,不但陪着许老爷子赤手空拳挣下一大份家业,还心怀百姓,一心为乡民做好事!”
薛琰没接于主任的话,而是一指市计生办会议室的窗外,“那楼是干什么用的?”
洛平计生办设在市卫生局六楼,新建的乳白色十层办公楼高大气派。
站在六楼上一眼望下去,夹在楼后墙缝中的二层小楼更显得破败不堪,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红砖木窗,窗玻璃已经残缺不全了,还挂着几缕破塑料布迎风招展如旗帜一般。
这年头在一个富庶发达的市里,还能看见这种景象,薛琰想不注意都难。
于主任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尴尬的解释,“薛处长不是咱们洛平人,你不知道,咱们局用的地是以前洛平市医院的,那那楼以前是医院的妇产楼,那楼说起来还是解放前建的,说是建筑方面有研究价值,上头一直没让拆,就保留下来了,”
其实这样的小楼不只一处,做为老洛平人,于主任真没觉得有啥了不得的价值,但见薛琰听的认真,她只能继续往下说,“咱们计生办事情多地方小,我就打了报告把那楼当咱们的仓库用,那楼盖的挺结实的,白放着也是浪费不是?!”
洛平市医院的妇产楼?还是文物?
薛琰走到窗边往下看,“咱们的仓库?走吧,过去看看……”
薛琰要看,计生办迎检的人有些慌了,于主任更是恨不得自扇耳光,她怎么就顺嘴把实话给秃噜出来了呢?
这计生办搬来多少年,那里面就存了多少年的东西,平时也没有安排人专管,薛琰一下去,这次迎检算是白准备了。
计生办副主任是个姓李的女人,有点年纪了,上前笑道,“薛主任可能不知道,这小楼可是许大夫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许大夫一生治病救人,连我从学校毕业之后,都跟着许大夫实习过呢!”
薛琰一调到平南,下头对口单位已经将这个主管领导的来历打听的差不多了。
这薛琰其实跟洛平还是很有渊源的,她是以前洛平市医院大外科主任蔡珩的二闺女,她的奶奶就更出名了,那是洛平第一代西医妇产科的圣手,许静昭。
薛琰一到,李主任就悄悄在观察她了,不得不说,比起许静昭的另几个孙女,这个从小就跟着亲妈离开的薛琰长的最像她,嗯,看她的履历,首都医大的女博士,三十多岁就成了正处,这能力,也是最像许静昭跟蔡珩。
啧啧,这么好个闺女,当初说不要就不要了,李主任都替蔡家心疼,但这会儿,她还得搬出许静昭来,转移一下薛琰的注意力,先把她要检查计生办库房的事给了了。
薛琰没理会李主任的话,她九岁跟着母亲离开宁县,再没跟父亲这边有什么来往,就是奶奶许静昭去世的时候,才过来奔过一回丧。
记得她当时听着奶奶冗长的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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