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外的风,附带着雪气,很冷。
朱厚照却毫不在乎那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而此时,他已是醉了。
叶春秋亦是微醉,脸上微红,心里咀嚼着朱厚照的话,叶春秋竟有些无措。
他很难理解这种信任的滋味,可是在这寒冬腊月,心底深处依旧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他是臣子,也是朱厚照的挚友,正因为如此,叶春秋除了尽力坦荡的同时,多少也会藏着一些心事,他心知有些话能说,可是有些话却必须永远埋藏在心底,就如这覆盖在雪中的泥土一样。
裸露出来的,只是叶春秋希望朱厚照看到的地方。
可是隐瞒,并不代表他心里真正有所保留,只是……
心里吁了口气,叶春秋竟是无言,踉跄着站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迎着从外灌进来的冷风,似乎酒醒了一些。
“陛下。”叶春秋道,同时回头深深地看着依旧坐在桌案跟前的朱厚照。
“嗯?怎……怎么……”
叶春秋徐徐道:“解决了今日的事,就该解决掉陛下的心腹大患了。”
叶春秋移开了话题。
“不,不会的。”朱厚照突然摇头。
朱厚照知道叶春秋想说一些振奋人心的事。与巴图蒙克,终究要一战,若是平时,朱厚照一定会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他却跌跌撞撞地扶着酒案站起,口里喷吐着酒气,道:“你知道吗,这个世上只要有人,就会有许多险恶,你以为……朕真的不知吗?不,朕可聪明着呢,许多人,许多事,朕都知道,朕只是不愿去管,之想置之不理罢了,哎……你知道朕为何信得过你吗?因为你和他们不同,你有鸿鹄之志……哈……”
他说这里的时候,不禁大笑起来,口里又接着道:“别的天子察觉到臣子有大志向,保准要吓一跳,甚至还会百般地提防,可是朕不同,因为朕也有大志向,所以朕知道一个真正想成就伟业的人,才不会在乎利益的得失,不会计较那些小节,就如杨慎这样的苍蝇,朕其实见得多了,朕在乎吗?朕不在乎,水至清而无鱼,这个世上,有朕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杨慎这样的人呢?可是……他必须死,非死不可,哎……朕又说到哪儿了……”
叶春秋低着头,似在想些什么,当他抬头再次看向朱厚照的时候,只见朱厚照已趴在酒案上,脑袋重重地磕着桌案,咚的一声,他也不在乎,接着朱厚照便打起了鼾声。
很奇怪,甚至很矛盾……
或者说,叶春秋知道朱厚照其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否则,一个待在紫禁城里这么多年的人,每日只是纸上谈兵,可是一出关,怎么就犹如老虎出笼呢?
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个逗比挺傻的,可是细细思量,他真的傻吗?
叶春秋的目光依旧在朱厚照的身上,少顷,不禁哂然一笑!
陛下其实也是很有趣的啊。
………………
杨慎绝望地看着苍茫大雪中的刘瑾,当他求饶的一刻,只看到了刘瑾脸上那彻骨的冷漠。
在刘瑾的脸上,几乎搜寻不到任何恻隐的痕迹。
刘瑾森然地对他一笑道:“你知道吗?杨修撰,你这是徒劳,这既是圣命,咱怎么可能违背呢?你们这些读书人哪,总说咱们这些宫里的阉人没有人性,其实……你说对了,自净身入了宫,咱们这些人,就连人都不算了,何来的人性?咱们在这儿,只学会了一个道理,这紫禁城里,有人性的,只有这琼楼玉宇殿中的九五之尊,咱们既可以是他的刀,也可以是他的剑,是他的取暖衣衫,也可以是一件遮雨的斗笠,咱们不是人,假若是人,有了人性,咱们还能在宫中好好地活着吗?你求咱有什么用?啧啧……咱清楚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从前,刚刚入宫的时候,被人捧着,竟还差点以为咱竟成了一个人,现在才明白,当初是得意得过了头,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这些话,对着活人,咱是尽量少说的,只有对着死人,咱才会念叨几句,好罢,时候不早了,咱也该回去复命了,来啊,快快送杨修撰上路。”
杨慎出于求生本能,连忙如受惊的蚂蚱一般跳起,他看到了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目光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那是……是父亲,是自己的爹。
杨慎连忙伸手,朝着杨廷和的方向呼救,大叫道:“父亲……父亲……”
可是在他的身后,已有一柄匕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后腰。
杨慎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口里喷出了一口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他依旧不停,依旧大叫:“父亲……”
那黑乎乎的影子,却是没有动。
其实,杨廷和怎么会察觉不到呢?他一直都站在那里,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杨慎他们的身影,当他看到几个禁卫竟以扇形围住了杨慎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妙了。
杨廷和是何等聪明之人啊,那些禁卫若只是刘瑾单纯的护卫,势必会站在刘瑾的身后,可是当他们各自站在杨慎左右和后侧,这已显而易见了,他们是害怕杨慎逃了。
可是杨慎为何需要逃呢?
大雪之中,杨廷和面如死灰,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情势会急转直下?
他知道杨慎状告叶春秋,极有可能会触怒到天子,可是这绝不会是刘瑾这些人动身的理由。
他足足在这里站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几乎想要冲动地冲过去,为杨慎求饶。
杨慎是自己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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