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缓缓拔剑,黝黑的破虏剑此刻被徐徐抽出,发出轻吟。
王守仁则目视前方,他本就是文武双全之人,曾专门去边镇考察过鞑靼人的作战方式,此时他心里对这一战同样没有太大的把握,可越是如此,这个历史上曾经战功赫赫的大儒,却显得尤为冷静。
“准备!”
他一声号令。
无数根钢矛纷纷架起。
叶春秋和王守仁的镇定,感染到了所有人,他们操练得太久,只是一声号令,便条件反射地执行命令。
每一个人都是肩并着肩,肩头一边的同袍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整个阵列,可谓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空隙。
这一声号令之下,无数钢矛整齐划一的架起,足以让人惊心动魄,许多人倒吸了口凉气,已经没有心思去思索其他,他们的眼睛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一刻都不愿错过。
“迎敌!”王守仁的声音中气十足,嘹亮无比。
迎战,在镇国新军之中即是迎敌的意思,在面对骑兵时,他们早有一套预设好的方案,于是所有人身子微微前倾,略略弓起,依旧挺着钢矛,前脚踏步向前,后脚的脚跟却是抵住身后,这样的做法,可以最大程度的抵消掉冲击力,同时使自己保持住平衡。
每一个人都纹丝不动,此时,许杰站在队列之中,感受到了全然不同的气氛,这和当初与勇士营的撕斗全然不同,与今日相比,那时候更像是过家家一般,可是现在……
许杰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杀气像是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自他的体内涌出来,也自对面的鞑靼铁骑散发而出。
会死吗?
接下来会如何?
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接近半年的操练,早已将他的一切都已经磨了个干干净净,他宛如处在温室之中的人,已经不知物价几何,已经忘了市集里的喧闹,已经忘了酒楼里卖的酒,甚至连那酒蟠都已经不清晰起来。
他唯一能牢记的,就是远在乡中的父母,他们殷殷期盼着自己。
呼……还有就是这半年的时光,这百来人,他每一个都能牢记,每一个人在营中会有一些矛盾,也会有一些争执,可是更多的,却是一起摸爬滚打的记忆,生命中的一切都已模糊,唯独记得的,就是他有一个恩师,他每日操练,还有他的许多袍泽。
他以镇国新军为荣,以有这样的恩师为荣,更重要的是,夜课之中,无论是叶春秋和王守仁所给他灌输的知识,使他毫不犹豫地做着防御的姿态,与每一个人肩并着肩,他站在第一列,第一列是最危险的位置,可是他却依然有自豪感,因为他知道,在军中,第一列即意味着你比别人要好。
胸中没有熊熊的烈火,他仿佛石化,眼睛直视着前方,纹丝不动。
春风轻袭,此时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那战马在嘶鸣和咆哮。
镇国新军的齐整,令对面的祖鲁有些意外,他有些疲倦,方才的冲杀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对面的步卒似乎有些不太简单,他们穿着厚实的铠甲,浑身上下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摆在自己面前的,宛如钢铁组成的堡垒,他们的钢矛格外的闪亮,通体银光,白花花的一片,有些晃眼,可是令人记忆尤深的是,这矛尖一根根的刺出,那锋芒,竟是前所未见。
他见过许多的利刃,可是锋利如斯的长矛,却是见所未见。
这固然是因为,往往利刃,因为材质地原因,所以不能过于轻薄,一旦如此,只怕你还未刺死敌人,这锋利的矛尖就已经折断了,可是这些钢矛却是锋利到了极致,矛头处,纤细如钢针一般。
祖鲁魁梧的身子抖了抖,他是个久经战阵之人,顿时感到疑惑,这支军马有太多令他匪夷所思的地方了。
厚重的铠甲,奇怪的钢矛,连迎击的姿势也很奇怪,他们没有车阵来做掩护,可是至少也应该用大盾才好,偏偏,他们挺起了矛,却用一种微微猫着身子,双腿前后岔开地方式列成方阵。
旋即,他笑了,带着几分轻蔑和嘲弄,汉人作战,最喜欢的不是花架子吗?今日……
他看向了台上的巴图蒙克,巴图蒙克的面容,他是看不清晰的,可是……他却是知道,大汗要让这校场的人统统都死,他那锋利如刀尖的目中掠过残忍的光泽,杀戮……本就是他自学会了骑马之后就已经习以为常的事。
于是他扬起了刀。
不需要呼喊。
身后的金帐卫铁骑纷纷在他的身后聚拢,这样的冲杀,他们已经经历过不知几百几千次,早已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然后他们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这是骑兵冲击的最基本手段,用最密集的骑队,拧成一个拳头,他们不需将所有的敌人都打散,只需要攻其一点,冲开一个破口,彻底地打散对方的阵列,而后直接将对方一分为二,接着再利用高速的移动疯狂的进行突击,将对方的阵列分割成碎片,用最快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发起突击,绝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使对方彻底混乱,没有任何的办法起任何的反抗,而一旦有人开始胆怯的时候,接下来,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人便如屠宰羔羊一般,被他们追杀至天涯海角,片甲不留。
很简单的作战方式,可是想做到,却很不容易。
骁骑营的失败,在于冲锋的阵型有些散乱,根本做不到协同,因而立即被鞑靼人抓住了机会,瞬息之间突破,一举冲垮。
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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