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内,有两个风波亭。其中一个,位于国子监与车马门之间(注①)。
这个风波亭,毗邻国子监、太学与武学,常常有一些饱学之士或者学子流连于此,乃是一处风雅之地,也是临安城内的一处小名胜。
另一个风波亭,即使翻遍大宋所有的图志,也找不到它的名字。而且,它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亭子。但是,它的名气,却比国子监与车马门之间的那个风波亭更大。
它位于大理寺之内。准确地说,它位于大理寺的刑狱之内。
它,是大理寺刑狱的代名词。
关押在这里的,都是重犯、要犯、钦犯。
一入风波亭,爹娘哭断魂。
这里,是没有人愿意接近的地方。
但是,这些年的除夕,却是个例外。
这些年,每到除夕,大理寺刑狱都会依照惯例,对外界开放半日。这个开放,不仅仅是允许外界的人送些东西过来,由狱卒转交给刑狱中的囚犯。也不仅仅是允许外界之人进入到刑狱之中,与刑狱中的囚犯简简单单地见上一面。
这个开放,是允许外界之人进到大理寺刑狱,与刑狱中的囚犯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餐饭。
这一惯例,是从当今官家定都于临安之后的第二年开始的。
当时朝议此事时,不少大臣对此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被关押在大理寺刑狱之中的犯人,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甚至是谋逆乱国之徒,不值得任何的同情。但是,官家的一番话,最终让此事定了下来。
官家的话是这样的:“无论是罪大恶极之人也好,甚或是谋逆乱国之徒也罢,他们都是我大宋之人,是朕的子民。他们犯了错,朕这个君父,也有教化不力之过。但凡有一丝可以令他们悔改的机会,朕都不愿意放弃。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也曾清清白白。他们也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有家有室。朕在想,若是允许他们在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与家人团聚一番,或许能帮助他们自思记过。若是他们能因此幡然悔悟,重新做人,既是我大宋之福,也算是朕弥补了教化不力之过。”
官家这段话一说出来,众大臣立即拜服在地,山呼万岁。一些大臣甚至被官家的圣人胸怀感动得嚎啕大哭。
这个惯例,也就因此而形成了。
今日又是一年的除夕了。虽然风雪交加,但风波亭外,还是聚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来与被关押在刑狱之中的亲友相聚的。
然而,来到这里,他们才发现,今年这个除夕,大理寺刑狱不对外界开放了。而且,他们还发现,这一路走过来,通往刑狱的道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对比一下旁边那些没有铺稻草的地方,不难看出,那些铺了稻草的道路,下面的积雪应该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大老远地冒着风雪过来,却不能与刑狱中的亲友相见,这些人怎能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他们又能如何?在这里,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吵闹,更不要说去与那些凶神恶煞的守卫理论了。万一惹恼了那些守卫,被揪将进去,扔到风波亭里,这个年,就甭想好好过了。
不能吵,不能闹,连理都没地方讲去,这些不甘心的人们只能站在风雪中,一边轻轻地跺脚御寒,一边继续默默地等待。他们希望,晚些时候,刑狱里的官老爷们会循惯例打开刑狱大门,让他们进去。
苦苦等待中,刑狱的大门,终于开了一道缝。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一个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朝着人群走了过来。走至人群前,来人将毡帽上的搭子放下来,对着人群吆喝道:“都回去吧!都回去吧!今天肯定不会让你们进去了!”
听到来人的话,人群一阵骚动。苦等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人们的情绪顿时有些失控了。
“为什么啊?官爷,我可是从涿州过来的。为了今天能与我儿子见上一面,我已经在临安城呆了半个多月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眼泪都急出来了。
“我也是。我在临安等了快一个月了。”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道。
“官爷,求求您了!让俺娘俩儿进去跟俺家那口子见上一面吧!他还没见过俺家娃娃呢!”一位身背奶娃的女子大哭道。她背后的娃娃许是被母亲的哭声给吓到了,也放开声音,哇哇大哭起来。
这娘俩儿一哭喊不打紧,却勾起了场中之人的千般愁思与万般担心。瞬时间,人群哭成一片。
“哎!哎!哎!都别哭了,别哭了!哭也没用!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的,万一惊动了上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来人虽然在呵斥人群,但语气却比那些守卫要温和很多。
人群见这位官爷似乎比较好说话,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喊得愈发厉害了。
“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再等几天吧!”来人的脾气似乎确实不错。
“为什么要等几天?今日就过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不是朝廷定下的惯例吗?怎么能说改就改?”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准备开始讲道理了。
“就是啊!就是啊!这是皇上的恩典。怎么能改呢?”有人开始附和了。甚至有人开始朝前涌了。
来人见状,后退几步,喝道:“都瞪大眼睛看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大理寺!冲击大理寺,难道你们不怕坐牢么?”
人群吃这一吓,顿时又安静了不少。
“倪大人,我家小姐在这里!”一个脆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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