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皱着眉头,“难不成,咱们真要去牛毛寨啊?”
宣度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牛毛寨,也不是我们的终点!”
“啊?”
曹文诏愕然道:“大人,你到底是咋想的啊?”
宣度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就是东州堡了吧?”
曹文诏点点头,“没错,咱们兄弟当中,还有不少是当初东州堡的百姓呢。可是四月份的时候,建奴攻打抚顺前,就已经先劫掠了东州堡。”
宣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让兄弟们先到堡里面歇息下吧,这样昼夜赶路,是要出事的。”
曹文诏自然没有意见,搀扶着宣度重新上了马,重新开拔。
东州堡下,行伍中很多人看着眼前那一截截断壁残垣,痛哭失声。
现在的废墟,却是他们曾经的家乡。
最美不过家乡水,可是家乡留给他们的,却只有冲天的火焰,妻儿父母的惨叫,以及,眼前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破砖烂瓦。
堡内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滴滴答答,却让宣度心乱如麻。
找了一处还算完整的房舍,曹文诏扶着宣度坐下了。
宣度却摆了摆手,“走了一夜,你也辛苦了,去替我抚慰一下兄弟们,然后睡一觉吧。”
曹文诏摇摇头,“我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大人你要赶快好起来。”
宣度无力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愧疚地叹了口气,“文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叆阳也不去辽阳而是坚持要去牛毛寨么?”
曹文诏摆摆手,“大人,你还病着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反正,你知道哪,我就跟着你打到哪。”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心瞒着你。”
宣度面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叆阳,是一定不能去的。但绕路去辽阳,虽会有些危险,但对于你们来说,也是肯定比去牛毛寨要更好一些。”
“我们?”
曹文诏皱了皱眉,猛然想到了关键所在,跳着脚道:“丢了抚顺,和大人你有什么关系?”
宣度苦笑道:“我是抚顺的守备,一城之主,怎么能说没关系呢?况且,杨经略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有了这个把柄,怎么可能轻饶了我?”
走了一夜山路,雪路都还精神奕奕的曹文诏,这个时候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宣度笑了笑,“所以,辽阳我是不能去的。至少,现在不能去。而你们,和我不一样。所以,你们走吧。”
曹文诏满脸痛苦地抓着头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
宣度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肩膀,“因为,我们是兄弟。”
“兄弟?”
曹文诏呢喃了一声,眼神慢慢的坚定了起来。
长吐出一口浊气,曹文诏站了起来,“大人,你睡一会吧,我去看看弟兄们。”
宣度心里有数,曹文诏做出了他的决定。
轻轻点了点头,“放心吧,有福伯和禄伯照顾我,没事的。”
曹文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义无返顾离开的背影,宣度很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有些苦涩的笑容。
跟着自己深入敌后,去到比牛毛寨更远的地方,那是仅比死刑要强一些的流放三千里。
换成是谁,怕也是会做出和曹文诏一样的决定吧?
宣度靠在冰凉的砖墙上,两眼缓缓地闭在了一起。
毕竟还在病中,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很快,他就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重新醒来的时候,宣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大人,好些了吗?”
怀疑自己在梦中的宣度,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终于确信,自己还在曹文诏的怀抱里。
苦笑了一声,宣度问道:“走到哪了?”
曹文诏抬起头,看了看偏西的太阳,回答道:“快到松树口了吧。”
“什么?”
宣度大吃了一惊,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神灼灼地望着曹文诏,“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
曹文诏轻轻打马,笑着点了点头。
宣度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走?傻了吗?”
曹文诏哈哈笑道:“大人是想让我回去帮你顶缸吧?我又不傻,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宣度哭笑不得,“你跟杨镐又没有矛盾,更何况你只是个千总,虽然是我提拔的,但我想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他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完,宣度自己先笑了。
很显然,他说的曹文诏不会想不到,刚才之所以那样说,恐怕也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所以,宣度不再说话了,只是紧紧攥住了曹文诏的手腕。
曹文诏像个哥哥一般,腾出手来拍了拍宣度,“方才经过清河时,你还睡着,我就擅作主张绕过了鸦鹘关,准备继续往南穿越宽甸六堡。”
宣度想了想,点头道:“你做得对。我估摸着建奴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鸦鹘关附近,肯定有人盘查。”
曹文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些人倒无所谓,可是大人你,一定是建奴最惦记的。”
宣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伸了伸胳膊,也不再和曹文诏见外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合上了眼睛。
新奠堡,宽甸六堡之一,位于宽甸堡与凤凰城之间的必经之路上。
曾经这里,是辽东的屏障,大明的屏障。最辉煌时,堡内居民将近两万户,在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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