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再看此时的徐惠,在安仁殿被虚弱和绝望折磨出来的、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早就看不到了,代之以齿白唇红,目光明亮,人也比那时丰润了不少。
她不用侍女,而是亲自动手为皇帝和赵国公两人泡了茶,赵国公又是受宠若惊,猛然间又想起安仁殿的事情来,脸上便有些发烫。
只听徐惠道,“陛下,要不要臣妾去请姐姐们?”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这位袁天师的高徒,朕问你,这本《易镜玄要》你已啃入腹中多少了?怎么朕看它连封皮还在?是你最近拖懒了?能不能为朕指点一下迷津?”
徐惠嗔道,“陛下,你不要当着国公大人的面出臣妾的丑好不好,连姐姐们都信不过我呢,我哪敢在陛下和国公面前卖弄。”
皇帝笑道,“反正都是家里人,你难为情什么,朕便问问你洪州之事,你尽可大胆判断,我们只当取乐。”
徐惠赧然摇手,坚持不应,射入紫宸殿的日光照着她的脸,连耳垂都羞红了,最后才道,“陛下写个字让我来猜猜吧,却也不能当真。”
此时,赵国公已从初见贵妃的尴尬中走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玩笑中又有几分认真。
他不禁有些惊讶,心说徐惠精通文字上的功夫不假,但她入大明宫短短时日便能测字?即便胡猜也要说的沾些门道吧?他不说话,不过好奇之心已一点一点被二人勾起来了。
徐惠已经铺好了纸,请皇帝写字。皇帝移步案边,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又大又了草的“洪”字,居然占了半幅纸面。
贵妃歪头站在桌边看,捂嘴窃笑。
皇帝知道她在笑话自己的字,他连脸都不红一红,搁了笔问道,“你说说看,洪州涝情何日能解?”
徐惠凝神去看这个洪字,说道,“陛下问解涝,那么须弃去这个洪字的三点水……只剩个共字,以陛下问事于腊月,那么臣妾再将腊字去掉月字旁,剩个昔字……昔共同头,再去掉不用,只剩下一个‘八’、一个‘日’,岂不是告诉陛下,洪州之涝八日可解?”
皇帝听得认真,满眼的赞许,“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从眼下往后数八日,还是从长安得知涝情算起?”
徐惠道,“臣妾知道朕下心急,因而就断在大年之前可以解涝,因为这个共字可拆成二十八,就算腊月二十八好了。”
皇帝鼓掌道,“爱妃!真有你的!朕已接到洪州飞信,称洪州近日河水走低,滩退数丈,涝情已大为缓解!今日二十六,就算你测得准了。”
赵国公是头一次从皇帝口中知道洪州涝情,怪不得人人关心的洪州人选他偏偏就不急。但徐惠这一手也太令人震惊了吧。
国公点着头,由衷地说道,“微臣心服口服!”
有宫人进来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和诸妃得知赵国公在紫宸殿议事,已吩咐在后边篷莱殿置办酒宴,娘娘说今日既非已日,也非午日,陛下可陪赵国公畅饮。”
这回便轮到皇帝感慨,“知朕酒瘾者,皇后也!”
就这么,赵国公长孙无忌被皇帝一步步从含元殿引至宣政殿,再从宣政殿引到紫宸殿,喝酒再到篷莱殿,每行一处自自然然,赵国公初闻议事的拘谨已经一点都没有了。
篷莱殿外,皇后、另一位贵妃、淑妃、直至蓝妃都出来迎接,将从前边过来的三人迎进去,连皇帝在内,人人对赵国公口称舅父,真是满满的亲情,令赵国公周身沐浴在一片融融的暖意中。
一边喝着酒,上至皇后下至每一位妃子,均来给舅父敬酒,赵国公喝得那叫一个舒服!
皇帝也很高兴,数言说不lùn_gōng务、只谈家事。而赵国公此时想到,身为当年的知事者,正该在今日的场合中,对这些年轻人讲一讲先皇后的庶嫡身份一事。
于是,赵国公娓娓道来……
那一年,在接到隋炀帝赐婚诏书之后,李渊、李建成父子都持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承认这件事对长孙氏有些不公,但抗旨是不行的。
反倒是李元吉站在长孙氏这边,帮着二哥说话。
赵国公说,“皇帝赐婚,天底下有人敢违旨吗?龙颜有损,注定动怒,这将带来灭族之患!只是先皇后是真委屈了,她曾到微臣跟前哭过鼻子,但微臣又有什么办法……”
在说到先皇那句立给妻子长孙氏的誓言时,连皇帝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是他们头一次听到。
柳玉如叹道,“总算见到了‘倾国倾城’的真实事例,试问古往今来,天底下还有哪位女子,更比先皇后担得起这个词!”
长孙无忌说,“先皇与文德皇后的感情,微臣是最清楚的,对谋反罪的处置之重,在唐律中占到了首位,但贞观初年,堂弟长孙安业参与谋反,按律当诛,正是由于先皇后执意替他求情,先皇不但饶他活命,竟然还让他官拜兵部尚书,封薛国公!如此对待谋反者,这是唯一一次。”
赵国公还说到了几件事:
先皇登基后曾生过一场重病,病情牵延了近一年,文德皇后昼夜不离左右,在先皇病重时刻,文德皇后感念丈夫真情,将毒药系在腰间,说皇帝若有不测,她亦不独生。
众人听得心中感叹不已,先皇与文德皇后自少年结发,即使在玄武门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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