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因为他还是个光棍,他想碰碰运气,捡回一个不掏钱的媳妇,想让这个女人活过来给他传宗接代,为他续祖上的香火啊。”
这句话把顾罡韬折磨得再也坐不住了,他愤愤地离开座位,又点了一支香烟,踱来踱去,将深深吸入口中的烟气,满满地吐了出来,先是直的,后来逐渐扩散,在空中留下一缕缕灰色的线条,像透明的雾,他手掌一挥,把残留的烟驱散,然后入神地注视着模糊难辨的烟缕渐渐散去,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好小子,你将来一定是位天才的作家。不打搅你的思路,你可以再大胆地假设下去。”
“后来嘛——”古浪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继续说,“可以有两种思路,一种是她挣脱了死神的怀抱活过来了,她感谢苍天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要报答这位救她于危难中的男人。”
顾罡韬几乎进入了故事中的角色,他急忙打断古浪的话,气急败坏地问:“你可要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古浪皱着眉头,咬紧牙关:“你发什么急嘛,既然找我来聊天,就该放轻松点儿。”
“噢,是的。”顾罡韬感觉自己失态,使劲捶了捶脑袋,“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思路。但我不得不佩服,你小子确实是块当作家的料子,想像力太丰富了。你可以继续往下讲。”
“下面,我想把结果设计得再惨烈些。”
“怎么个惨烈法?”
“先从矛盾冲突谈起,那农民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倾尽家财为她治病?他最原始的动机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他想救活她,用自己的举动感化她,归根到底,他是个光棍汉,他想娶个不掏彩礼的老婆为他生儿育女,续祖上香火。可是事与愿违,被他搭救的那个女人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所以他才心理失衡,而陷入无边的痛苦境地,以致演化到他完全失去理智,兽性大发……”
顾罡韬拍案而起,怒吼道:“畜牲!”
“顾总,您这般激动,我非常理解。情急之中,我真想设计那女知青手里有把枪,一枪崩了他。”
“对,真该打死他。”
“只可惜在那样的情景里,她无法抗争。”
停顿了一下,古浪缓缓地说:“我还可以假设,那个农民渐渐发现她有了身孕,他以为可以为祖上续上香火了。他每天扛上土枪,早出晚归,打野兔子卖钱,给她补养身子,最后……还可以假设她完全在一种意志力的支撑下,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逃脱了。”
“跑掉?她能跑到哪儿呀!”
“世界大着呢!只是对她而言,哪儿才是她的栖息之处呢?”古浪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继续说,“她可以跑到她父亲的身边,回到亲人的怀抱。”
顾罡韬把茶几敲得“咚咚”响:“她为什么没有跑到男朋友身边?”
“这个嘛,”古浪紧锁眉头,说,“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为了小说的曲折感,我不想设计她跑到恋人的怀抱。其实,生活中会发生许多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啊,不可能事事都尽如人意。”
“顾总,我只是在假设一种情节,她要是直接投入恋人的怀抱,情节岂不是太简单了?”
顾罡韬叹口气:“那也是。”
“我想设计她见她的爸爸,但是又出了问题。”
“怎么又出了问题?”
“她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参加完女儿的葬礼,回到上海没几天,就因突发心肌梗塞而去世。”
“你让她一个人承担多少不幸?”
“不论幸运还是灾难,是你的就都得接受。”
“她孤身一人总得先有个安身之处吧?”
“她只好来到一个江南小镇,投奔小时候带过她的舅舅。”
“江南小镇?舅舅?嗯,倒也说得过去。”
“是,完全是人之常情,因为她不想让恋人知道,她曾经跟一个陌生男人同睡一炕,而且长达数月之久。她只想让他随着时光的流逝将自己彻底忘掉,然后一个人平平静静走过人生的道路。”
顾罡韬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望着古浪:“你讲得这么娓娓动听,就像身临其境一样,我的心都被刺痛了。你无意中揭开了我心头的疤痕,使它渗出鲜血。好像她真的复活了,甚至望见她微笑着朝我走来,我差点儿伸开胳膊迎上去。”顾罡韬痛楚地摇摇头,“可那毕竟是瞬间的虚幻,你纵有一千一万个假设,她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啊!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忌日去坟前拢一拢荒草,盖上几铁锨新土,祈祷她的灵魂安息。这样,假如有一天我死去,便可以伴着她在另一个世界里倾吐心声,相依相托。”
顾罡韬和古浪在幽暗的灯光下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相对而坐。古浪专心地听着,眼中闪着泪光:“顾总,你情感丰富,我能感觉到。事业上你很成功,情感世界里,你也算得上是个富翁了。”
顾罡韬面无表情,略微放慢了语速说道:“我从你小子身上洞悉了一种气息,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气息。用你陶阿姨的话讲,我应该算是一个伯乐了。”他抬头望望窗外,此刻是清晨五点多钟,夜幕还没有被曙光揭去,四周黑漆漆一片。他饮尽杯中的咖啡,温和地对古浪说,“如果下周有空,可否陪我去插队的地方走走?”
古浪顿了一下:“顾总吩咐了,我敢不去吗?”
顾罡韬微闭着双眼,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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