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处,你告去,我不怕,明里跟你说吧,这是我放羊的时候顺手在地里偷的。”
“我猜到了,你鬼得很,啥事都难不倒你。把洋芋藏羊圈里还真难以发现。不过,你放心,我咋会告你呢?我是谁?林家的大管家,哈哈!”
“拉处啊,我也是没法子,这灾荒饥年的,大人好说,这冬冬和雪妮俩孩子饿啊,我不能不管。朱天才俩口子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他们为了孩子每天只喝点野菜汤,我拿去的洋芋那是给娃娃吊命呢!”
孙拉处一脸痛惜,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把将酒罐子抱了起来,把剩下的一些酒全部咕咕地灌下了肚子里去,然后,他大骂一声,他妈的,狠狠将酒坛子摔碎在了地上……酒喝完了,坛碎案斜,一派狼藉,俩人瘫软在地上,人事不省。很快,漫漫长夜就滑过了天边,一抹曙色从山巅浸染过来……专署民政局的舒局长要来视察的消息着实让县上慌作了一团。
舒局长突然视察目的是什么呢?是验收整风情况呢?还是检查反右派斗争?或者是落实工业跃进计划、大办火力发电厂的事?县委书记带着民政科长心坏忐忑、小心翼翼地出城迎接舒局长。没有想到,舒局长一进城,就被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给挡住了道路。
没有人知道那个疯子是什么时候到瑞川县城的。听人说他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一身肮脏地坐在县委的大门上,拦住进进出出的人,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不知道,我还是红色群众呢,我杀过国民党的兵……”然后就扯住人们的衣袖,开始详细讲述他是怎样成为红色群众,怎样杀国民党的兵的。他的额头上有一块大伤疤,头顶上有一处不长头发,露着黑红的头皮。他一会儿翻着白眼珠,一会儿亮出几颗被白沫掩着的黄牙,一会儿扯着他仅有的一只耳朵,说这就是为革命付出的代价。人们听了一百遍早就不堪其烦却还不得不被他扯住走不掉,只得耐着头皮听他讲那些早已耳熟能详的疯话。县委书记派人把他轰得远远地,人前脚一走,后脚他就又回来重新坐在县委的大门口,照例拦住人没完没了地说。但是大院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进城的路口拦住他们正在迎接的舒局长。
舒局长是个女的,而且走起路来还有些跛。他们早有耳闻专署的舒局长虽然到任时间不长,但资格很老,早些年又是从边区回来,所以作风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但是没有人想到她竟然是个身有残疾之人。那个疯子就是在舒局长出现的当儿突然扑上去抱住了她的双腿。在场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全部瞠目结舌地站在了那里。舒局长去拉他,但没有拉动。疯子双眼死死地盯着舒局长,双手越抱越紧,他大嚷着,“我是红色群众!你知道,你是知道的!……”这时候,人们才七手八脚地上去拉他。但是他的双手如钳子一样竟牢牢地抱住舒局长的双腿,拽也拽不开。
如此近得面对他的眼睛,那深陷的眼窝,有些恳切哀求的眼神,都好像让舒局长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她不由地深深倒吸了一口气,的确,这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这不是一双带有恶意的眼睛,相反,眼睛里面有亲近,有激动,还有企盼。透过岁月的隔膜,她认出了他,“你是大刘?”她吃惊地问,“狼尾巴大刘,你是狼尾巴大刘?是你吗?”
“你瘸了一条腿,我少了一只耳朵,我们一样,哈哈!”疯子忽然放了手,笑呵呵地唱道:“一花引来万花放,社社队员跨‘长江’,红心巧手绘新图,人民公社五业旺!……”人们看到疯子显得异常兴奋,边唱边做着一种奇怪的动作。直到他摇摇晃晃地远去,县委书记才脸色沉重地凑近这位严肃的上级,小声问:“舒局长,让你受惊了。”
舒局长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她听到县委书记悄声的说话,不由回了回神,但是依然面无表情,她皱着眉头反问:“他,怎么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书记含糊其辞地说:“他好的时候是个‘四类分子’,可能经不住批斗,精神失常了……”
因为疯子制造的小插曲,使得舒局长之行多少显得有点别扭。到了县委,舒局长第一句话就是:这次来呢,主要是去双庙,我们接到反映,说是双庙死了人。如果有时间,再去趟风岭原看看。县委书记说,“双庙是死了十个人,但是希望舒局长不要听信谣言,死人是流行病造成的。最近,全县积极响应省委的号召,经过全面开展消灭“四害” 爱国卫生运动,这流行病嘛,算是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这死人的事啊,我想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舒局长点点头说,“人命关天,能及时发现问题并及时得到有效解决就好,最近全国各地都有死人情况发生,看来这流行病流行范围不小啊,你能很快控制真不简单!”县委书记听出了话外之音,就有些尴尬,他说,都是上级领导的好,群众配合的好,我们做得还很不够。舒局长说,那我就去双庙,看看流行病控制情况,向你取经学习啊。
这位舒局长不是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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