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亮,她就悄悄地起床了,她知道明天一早林连武就要被执行枪决。今天是他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天了。她挂念着他滴米未尽,她打算给她烙一些饼子,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吃饱肚子上路。这样她就觉得在自己的心里对林中秋有一个无言的交代了。
舒远秋把一天的时间全部用来烙这种葱花饼子。杨保长老婆走进伙房,看到她用擀杖在案上来回地擀,手边上已有了好几个擀好的圆圆的、薄厚均匀的饼子等待下锅。杨保长老婆过来接过舒远秋手中的擀杖,说:“你呀!才过门的新媳妇儿,就做上试刀饭了,老仲以后可要心疼你!……”有了保长老婆的帮忙,就快多了,一会儿就烙了整整一木盘葱花饼子。舒远秋叹了一口气说:“年轻轻的,真可惜!”保长老婆说:“你真是个心软人,不过谁让他当县长呢?听说他当县长的时候杀了不少我们的人。”舒远秋没再吭声,她端了几个饼子叫了老八陪她去看林连武。
林连武关在原来拴牲口的空窑洞里。老八让卫兵打开铁锁,舒远秋和老八走了进去。窑里面黑乎乎地,他们看到连武的双腿和一只胳膊被牢牢捆绑在牲口槽上。他的脸色苍白,双腮下陷,与刚来时相比已明显地不同,暗淡的光线把他的脸映得发青,两只眼睛隐在黑影里。舒远秋过去把窗子打开,放了一缕阳光进来。她坐在门槛上,让老八把饼子端到林连武手跟前。
“连武,我给你端馍来了,热的,你尝一尝。”舒远秋看到他的嘴角动了动,正要拿起一个饼子递给他,冷不防被他一把打翻了木盘,几张饼子全部落在了厚厚的柴草和尘土上。老八抽了林连武一巴掌,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舒远秋忙喊:“住手!”老八挥手还准备打,听到舒远秋的话,就住了手。他气咻咻地骂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张狂!”
夜晚如期来临。
老仲说:“明天处决了林连武,我们就要一同回县上了。解放军攻克凌县,将要进城。甘乾义正在积极策反自卫队起义,筹备成立解放委员会,全力迎接解放军进城,新的人民政府就要诞生了!所以我们要在瑞川县城安家,过我们幸福的日子。今天将是我们在井龙村蜜月的最后一个夜晚。”舒远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没回应,只是想了想说:“你先休息,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连武吃点东西。到了阴间,做个饿死鬼,阎王爷会放不过我们的。”老仲有些不解地说:“这对你就那么重要?”舒远秋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她多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种生活,回复到她从前的生活轨迹中去。
舒远秋提了一盏马灯,让卫兵开了窑洞的门。她一手提着马灯,一手端了一盘饼子,进了窑,将马灯放到炕墙上,捡了一块胡基坐下来。林连武看着她,有点疑惑,两个人都不说话,昏黄的灯光抚摸着他们的脸,在窑壁上照出两个弯曲的影子。
“连武,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的劫数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舒远秋声音有点嘶哑,“可是孩子,我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跟你谈一谈。明天你就要走了,你不想给家中,给其他什么人留什么话吗?”
也许是舒远秋沉重凄惋的语调拨动了林连武的心弦,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林连武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小时候,在家里,我并不是很听父亲的话。事实证明,后来我比连文出息,我让父亲的脸上添了不少光彩!这就够了,父亲从小教诲我男儿当保家卫国,并常常给我们讲爷爷林九当年是如何坚壁清野,血战‘关匪’,用生命和鲜血筑就林家堡的。如果他知道我卫国捐躯,他会很欣慰。”
“如果抛开敌我之分,你的确是你父亲的骄傲,二十几岁就做了县长,可谓少年才俊,英气逼人,你要是能回心转意,弃暗投明,施展你才华和抱负的天地会很广阔……”
“请你不要说了,我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我死不足惜,倒是我的母亲,是个菩萨心肠,她会受不了的,小时候每次父亲打我,都是她尽力袒护。”
“谁不爱自己的孩子?谁不想与自己的家人团聚,和和美美?可是现实常常残酷,缺憾太多。孩子,我有一个女儿,她叫雨晴,本来可以和我相依为命。但她为了救我委身你们的岳县长,后来又被你们情报站的站长曹子轩挟持要挟我。如今我们骨肉分离,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其实是林中秋的孩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是双庙舒畅的女儿,你接替的凌县前任县长舒达江是我的大哥。我想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告诉你真相,我今天这样对你也是因为你爹,三十年了,三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爹,想起雨晴,我没有理由责怪自己的孩子。和你一样,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选择,这不为怪……不知你还记得梅娘吗?我曾亲眼目睹她举身火海,自决生命。人来到这个世上,总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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