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是在夜半打响的。
当乡公所的人手忙脚乱地穿裤子时,舒远秋已带着战利品回到了井龙村。井龙村是风岭保最红的红村子。舒远秋带着以老八为首的游击小组就住在井龙村保长杨远家里。当他们一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喊:“我们的女神旗开得胜,立了大功啊!”舒远秋走到跟前,发现原来是柏治林。柏治林被营救出狱后,担任了县工委的书记。
舒远秋兴奋地说:“我们缴获了八支步枪,二百多发子弹,还释放了被抓的壮丁三十多人。”柏治林笑着说:“我早知道你要打胜仗,所以连夜上原给你封官来了,你要请客!”两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屋。
落座之后,柏治林说:“上级工委发出指示,要各级党组织起义,迎接解放。最近,工委研究由你担任工委委员并兼任风岭保支委会书记。”这时候,杨远端来了羊肉泡馍,热情地张罗,“我们专门杀了羊,为你庆功。”舒远秋把冒着热气,泛着红辣子的海碗推到柏治林跟前,说,“乘热吃,边吃边说。”柏治林搓搓手,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上了一道坡,还真饿了。”
“老仲派人夜袭林家院,很有战果,不过让林中秋给跑了。”柏治林埋头吃着,虽然是不经意地说,但却让舒远秋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又说:“我军已攻克凤翔,向凌县进逼,敌县长林连武有可能向他的家乡方向风岭原逃跑。风岭原地下党通知我们必须密切注意,如果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抓获!”
又是林连武,林中秋的大儿子。舒远秋的心中又是一怔。看来与他的正面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
这天晚上,柏治林就住在杨保长家。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总是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地说,老仲入党早,为革命做了不少事,如今又是六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一直孤身一人。舒远秋随声附和着说是啊,都是很不容易的。顿了好半天,柏治林终于说:“组织上考虑到,你和老仲遭遇相同,又都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想让你们结合,组成革命家庭,既可让你料理好老仲同志的生活,也好让你有个伴。再说,你的腿不好,年纪也不轻了,有个伴毕竟好,我们不是神仙,革命和生活都不能误。舒远秋同志,这件事已经老仲同志同意,组织已经批准了,希望你不要有意见……”
柏治林还说了好多话,舒远秋都没有听清楚。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又让她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曹子轩那次说的那番话,常常不由自主在她的耳边跳出来,轰轰地响,弄得她心口一直隐隐作痛。在人们的眼里,她真的是个怪物吗?她感觉好多人都在关心她的生活,包括柏治林都曾不止一次地提醒她,该成个家了,以后怎么办。起初她总是将话岔过去,后来就害怕人们再提这件事了。也许在人们的眼里,她真的是个残缺的又常常让人们可怜的女人。想一想也是,一个女人,又身有残疾,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生活的艰难和痛苦大家有目共睹。然而,一个经历了少女时代的情天恨海,经历了与俞飞鹰的生离死别乃至和雨晴骨肉分离的大苦大悲,她早已变得对婚姻、对家庭心如止水。特别是自从她走上这一条特殊的道路后,她就觉得自己完全生活在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中,她不仅得到了大家的关照,而且变得更加坚强、勇敢、不畏艰险。她在自己的本子上,也在自己的心里,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辛苦遭逢事未全,悲民悲国不悲身。此身愿为山河碎,一寸丹心共月明。
柏治林非常郑重地提出这个问题,把她再次推向了婚姻的命题,她开始在心里暗自想,老仲,这个她并不陌生的男人,他们能走到一块吗?
这一夜,舒远秋完全陷入了矛盾的心理煎熬之中。实实在在地说,老仲和她交往不多,只记得从前他披着一件破羊皮袄,挑一个货郎担子走村串户,人们都叫他货郎客,看上去一副憨厚、老成的样子,她似乎就知道这些了。不过转眼想想,自己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人家不嫌弃你就已经不错了。她真想去给柏治林说,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一个人过惯了,恐怕在许多方面不合老仲同志的意,反倒害了人家。但是谁又会相信你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托辞呢?柏治林怎么想?老仲怎么想?组织上怎么认为?……舒远秋深深苦恼起来。
“你开枪吧!当初我为了找你,只身闯过土匪窝,流浪街头与狗争食。为了营救你出牢,我千方百计打通关节。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着你……”那日从林中秋的眼睛里,她真的看到了真诚。但林中秋是个什么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人?自己为什么要等待那虚幻的一切呢?……不,不能,不能去想一个与自己背道而驰、有家有口的人?
天亮后,柏治林要离开井龙村了。舒远秋把他送到路口,说:“放心吧!是党组织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天天气极其闷热,树上的知了无休止地叫着。因为热,井龙村的人们一直要到夜很深了才能入眠。舒远秋早就养成了晚睡的习惯。他和杨保长的老婆坐在院子里的月光下拉闲。杨保长本不姓杨,因十几岁上过继给杨家当了儿才姓了杨的,很早他就做了地下党的联络员,在井龙村搞两面政权,还在附近发展了不少红村子。舒远秋在鬼愁关脚骡店的时候就和他联络过,所以也不算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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