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秋想有些事莫非真是天意,昨晚任月霞的一席话说得他羞愧难当,整整一个晚上他都陷入在一种无奈的伤感中。是的,他是个男人,他无法不面对自己的现实和林家堡的实际。当他听到连杰是王安良的种的传闻时,他真的就从这碎儿的身上看到了王安良的影子。在这件事上,作为他,宁可信其无,不能信其有,有与没有,王安良已死,死无对证。假如有,他也要当没有看待,就是枚苦果,他也要咬着牙强咽下去。甘甜甜告诉他孙拉处和王安良是一伙的。林中秋不信又不能完全不信。王安良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孙拉处身为林家的管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躲在了家里。奇怪地是最后又自己回来了,对他的解释是,他早知道王安良对甘甜甜存有邪念,只因心中顾虑重重,所以一直向林中秋隐瞒着。直到王安良一死,他预感到甘甜甜必将向掌柜说出这一切,所以感到无颜面对东家才躲了起来。回到家中又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又恐牵扯进人命案,而且他也不应该这样躲着,应该向东家承认错误,争取东家的宽宥才对。
林中秋面对这一团乱麻一样的事端,感到自己必须要站出来,扶大厦将倾于狂飙,何况事情还未到了这一步。等这些事摆平了,再帮助书眉完成她想做的事。反正现在一时又无法见到她。
又是一个清晨,阳光明媚。林中秋换了一身新衣,耸动着双肩,全然以一副新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想,最近林家晦气很重,如果连文这事定了,他打算过一个名扬百里的红事,让林家的荣光重新得到展示。在成铁匠家,成燕的出现,却又无法不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书眉以及那些如烟的往事。他想在有些事上他该学学他的对手舒达海,虽然舒达海为他所不齿,但他身上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处事态度还是值得他学习学习的。真是奇怪,他林中秋竟然想起舒达海这个冤家的好来。看来人生在世,定力很重要,摆脱掉情之苦也许才能进入了痕师傅所说的那种至高境界。
回到家后,林中秋对孙拉处说:“古来婚嫁‘六礼告成’,‘纳采’(送礼求婚)、问名(询问女方生辰八字)’之事已算结束,剩下的‘纳吉’(送礼订婚)、‘纳征’(送聘礼)、‘请期’(议定婚期)就劳管家费心了!”孙拉处领命而去。晚上,林中秋躺在床上,他把手放在脑后看着还在观音菩萨像前念念有词的任月霞说:“你说,这成燕到底怎么样?一个甘甜甜把我整的,对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了?”任月霞用一块绸子罩住了菩萨像,过来坐在了炕头上,说:“我听说,女人颈背左侧生黑痣是杀夫之相,yīn_máo中有黑子,必为淫妇。”林中秋一把拉住了任月霞的手,“谁说的?我怎么知道谁yīn_máo中长什么呢?”任月霞揪了一下林中秋的髭须,骂道:“别老不正经!年轻时就不学好,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还说呢?我看连武那年和那个婊子的事老根子在你身上。”林中秋拉下了脸,“这事可不能随便说……说正经的,这成燕和咱连文行吗?”
任月霞扯开了她的衣襟,笑着说,“人还说,乳间有毛,必生贵子。你忘了我这细细的茸毛了,这可是男人的福!”林中秋嘻皮笑脸地将任月霞扯上炕去说,“过了这一辈子还是这糟糠让人心里踏实……”
淫雨连绵,已经连续下了十多天了。舒远秋感到她的膝关节如同蜂蛰一般地疼痛不已。那是她在樱桃沟落下的疾病,每逢阴雨天,就开始隐隐作疼。舒远秋挽起了她的裤腿,抚摸着小腿肚子上虽然已经暗红但依然怵目的伤疤,她感到了后怕。谁让共产党救了她的命,谁让她孤苦伶仃受人欺辱呢?为了这些烟,为了在脚骡店的地位,她只能这样,这是她的命。好在马春生像孝顺亲娘一样孝顺她,这不前两天还为她买了一身据说叫“金城缇”料子的衣服,逼着她一定要穿上。眼尖的马春生终于发现了她腿关节的病,就于黄昏用火点着了一碗酒给她揉搓。这一次,他已经搓得她的膝盖通红了,还问她怎么样。她说不要紧,天晴了就好了。
可是天就是不晴。那天马春生出去了,走后不大功夫,舒远秋就感觉窑门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响动。也许是老鼠吧,起初她这样以为。脚骡店的老鼠到处都是,有一次连她的脚趾头都咬烂了,尤其到了秋天地里的庄稼收割一尽,老鼠们就全都挤到了脚骡店。刚收拾净的炕席,一会儿就撒满了老鼠屎。马春生说,老鼠是叫花子变的,说明脚骡店好客,没地方去了,都投奔我们了。舒远秋正这样想着,门吱勾吱勾被人掀动了。
舒远秋坐起来,把马灯拧亮,看到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子。她喊了一声“谁?”就听得“哎吆”一声,似乎有两个人撕打在一起,紧接着,一阵腾腾地脚步声远去,有人发出了吱吱呜呜地叫。舒远秋听出是哑巴安堂。她忙穿好衣服,提着马灯出了门。她看到安堂小跑着顺窑道撵出去。窑院里一片泥泞,舒远秋走了几步,鞋就被粘掉了。她顾不了许多,顺窑道撵出去,来到窑背上,她看清了安堂追着一个人朝一个崾岘沟里奔下去。舒远秋刚走到沟口,就听到一声枪响。她隐隐约约看到安堂提着枪,冲下去,把挨枪子的那个人背了上来。他弯腰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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