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赫尔曼·黑塞《德米安》
*
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城市,日夜颠倒,再度上演。
白日庸庸碌碌,上班无精打采;夜晚灯红酒绿,生活万般精彩。
顾久走出小区,身后似乎还有那震天响的关门声。
手里捏着母亲的日记本,她肩膀止不住轻颤,正要把日记放进包里,突如其来的力道一阵拉扯。
转瞬之间,顾久手里一空。
华灯初上,恰好轮到飞车党开工辛劳。
眼看日记本半个身子悬在手袋开口,顾久奋起直追,她速度并不慢,却只能眼睁睁看飞车党绝尘而去,突然间脚下一扭,整个人摔倒在地。
“咚”的一声,头磕在地上,震得她头脑发蒙。
液体顺着额头留下来,划过侧脸,不知是血是汗,顾久没有去碰。
飞车党早已不见踪影,她缓过神来,看见不远处躺着褐色的本子,呼吸稍稍平缓。
万幸,母亲的日记本,掉了下来。
变故突如其来,有旁观者似乎想上前帮她,顾久却已经起身,走过去捡起了那个本子。
日记本是她今晚从父亲那里“抢”来的,差点再次被人抢去。
父亲顾望山五十六岁生辰已经过去多时,顾久来得不是时候;只不过成年之后,顾久从没在父亲生日正日子出现过。
顾久母亲去世后,顾望山再娶,妻子年轻貌美,生了一对龙凤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少有人会想起,原来,还有家庭成员缺席。
捏着“幸存者”日记本,顾久摸了摸口袋,手机、钱包全被抢了,好在身上还有零钱。
公交车站,投币上车。
司机乘客纷纷对着上来的顾久行注目礼。
面容姣好、气质冷艳,她看起来像是个高级白领,又或者富家千金,偏偏一身狼狈,头发散乱,几缕碎发粘在侧脸,手腕、膝盖被蹭破了皮,绽开的皮肉混着黄黑的沙砾昂首挺胸,好不自豪。
上了年纪的女性乘客,以为顾久刚刚遭受什么暴行,面露不忍,将座位让给顾久。
顾久谢绝。
落座再起身,膝盖反反复复受折磨,反而更疼。
屋漏偏逢连夜雨,公交行到一半,发动机坏了,乘客面色不耐,三三两两下车,和司机一起在路边等着下一趟车救济。
晚风裹着热意,抚过顾久的伤口,她额角再次浸出湿漉漉的液体,这一次,是汗水无疑。
这一刻,她仿佛置身烤箱之中,是被揉捏完好的面团,待浑身被烤得外焦里嫩,才能脱离苦海。
不远处,马路对面灯红酒绿,是夜夜笙歌的好去处。
熟悉姓名晃过脑海,顾久脑袋一阵钝痛,没有耐心继续等待,径自朝着对面走去。
好似有一只手,拉扯着她,将她拽向对面,可正当她一脚要踏进去,顿时又感到后悔。
两年前那一晚,顾久在这里假借酒醉,勾着程聿舟的衣摆不放。
“我喝醉了,一个人待着不安全。”
顾久是聪明女人,懂得何时示弱。
“我留下,或许更危险。”程聿舟俯下身,在她耳边说。
恍惚间,他的唇擦过了她的侧脸。
不知是有意,还是错觉,又或者连这整件事,也只是一场梦。
顾久犹犹豫豫间,身后突然响起隐隐雷声。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天气预报说,前两天有雨,之后会是晴朗天气,谁知天气阴沉了一阵,居然艳阳高照;可现在倒好,大雨将至,将预报员的面子驳了个干净。
这一下,她不进也得进。
顾久害怕下雨,此时此刻,真成了致命的弱点。
酒吧一楼,乐队表演至高.潮,音乐声同气氛齐齐攀升至顶点。
外头大雨倾盆,里面暧昧盈门。
夜夜笙歌的场合,从来不缺美人,只是像顾久这样狼狈却美丽的女人,却很少见。
女人的眼光,或艳羡或鄙夷,有人更是不解,怎么会有女人顶着一副仿佛家暴现场的架势,出现在这里。
顾久刚喝完第一杯酒,正准备去灌第二杯时,突然有人伸手,按住她的杯子。
下一秒,温暖衣物披在肩上,包裹住她纤瘦身躯。
身体一轻,她已经被人抱进怀里。
顾久眼前有些发暗,连带着脑筋也不清不楚,晕晕乎乎,分不清是两年前的那场梦,还是现在。
她只知道,他是程聿舟。
对方一言不发,就这样抱着她,一路出了酒吧。
原本想搭讪顾久的男人站在原地,小指痛得钻心,满心不忿想要追上去,从程聿舟身上讨回脸面,却被身边人止住。
“算了,那是程聿舟。”
转瞬,男人怔在原地,他听过这名字,却从来不是在什么光彩的事情上——除了两年前,程聿舟同他师父戴启智龙虎斗,前者最终风风光光赢下。
只不过事后,又有多少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总之,是世风日下,才让这种人有机会上位。
*
顾久有整整一年,没进过程聿舟的家。
她酒量不小,今晚却轻易被一杯玛格丽特灌倒,此刻静静坐在沙发上,任由程聿舟来来回回,替自己清理、消毒伤口。
居然显出几分少女的乖巧顺从。
浅棕色碘伏在她白皙的膝盖晕染开,似山水泼墨画,自然写意。
一切就绪,顾久撑着扶手站起来,眉心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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