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此身原是梁山伯
陈操之主仆三人在华亭陆氏墅舍歇了一夜,四月二十四一早启程返乡,当牛车驶出陆氏庄园巨大的木栅门时,陈操之回头望,那梅岭绝顶,隐约有一点素白的身影,象一朵不凋的白兰花,离得愈远,愈觉芬芳沁透。
冉盛目力过人,他能瞧得比一般人远,他坐在车辕上顺着陈操之的目光望去,这十三岁的少年若有所思,待离陆氏墅舍远了,梅岭也看不到了,才问陈操之:“小郎君,你是不是喜欢陆氏小娘子?”
陈操之眉毛一挑,眼睛微微眯起,问:“何以见得?”
冉盛道:“瞧得出来啊,陆氏小娘子也喜欢小郎君,一早爬到山上不就是为了能看到陈郎君走得更远吗。”
来德不以为意道:“这不稀奇,吴郡喜欢咱们小郎君的娘子还少啊,香囊都送了几十只,车厢都是香喷喷的,送的鸡蛋,三天都没吃完,小盛昨天就吃了二十多个,我也吃了十几个。”
陈操之笑了起来,叮嘱道:“陆氏小娘子的事你们不许对别人说,回到陈家坞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来德应了一声,来德答应了不说就打死也不会说的,。
冉盛也说绝不会说,却又挤着嗓子问:“小郎君,你是不是想娶陆氏小娘子?我看行,陆氏小娘子很好——”
陈操之打断道:“小盛,从现在起,不许你说陆氏小娘子的事。”
冉盛缩了缩脖子、咧了咧嘴,回身坐好,不敢多说了。
陈操之摇摇头,斜倚厢壁沉思,既然冉盛、来德都看得出他与陆葳蕤之间的情意,葳蕤身边的那些侍女又不是傻子,如何会看不出来!昨日短锄说的那句“陈郎君是葳蕤小娘子的”固然是无心之语,但也未尝不是短锄的真实想法,短锄和簪花是葳蕤的贴身侍婢,他与葳蕤在真庆道院哪能每次都那么巧恰遇上呢?那次在虎丘,他牵着陆葳蕤的手过小溪,簪花的眼神就不太自然,有点脸红,想必是意识到了什么,短锄和簪花都是单纯的女孩子,敬爱葳蕤出于挚诚,而且二婢对他也是一片善意,每次见到他都是喜笑颜开,都是很喜欢看到陈郎君——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逃避不过去的,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葳蕤能承受得了家族强大的压力吗?
想起陆葳蕤笑起来眼睛如月牙儿的甜美娇颜,想起她将因为家族的压力而受到很多委屈,陈操之心里就有些不忍,可是既然相互倾心要相守在一起,总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
牛车轧轧而行,来到松江北岸,陈操之下了船,等待摆渡过江。
华亭渡口秦汉时期就有了,渡口有两株古柏,据说有六百年以上的历史,树下有一块碑偈,刻有篆文,因年代久远,字迹漫灭,模糊不清了。
渡船正缓缓向这边驶来,松江的水流比钱唐江小得多,水势也平缓,陈操之抬眼望天,遥远的群山有云气蒸腾,心想:“这天气可能是晴不了几日了,每年端午节前都要下雨涨水的。”
正这时,听得道上又有两辆牛车“吱呀呀”地驶来,冉盛诧异道:“啊,是祝郎君他们!”
陈操之回头一看,就见祝氏的两个健仆驾车来到渡口,那两个健仆见到陈操之,谦卑地笑着招呼一声:“陈郎君早。”
两辆牛车停下,前面那辆下来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婢女走到后面的牛车边,撩开车掩的帘幕,身材高挑的祝英台踏下牛车,矫矫而立。
陈操之惊喜地迎过去,拱手道:“英台兄,你如何会在这里?”
祝英台脸上敷粉,显得喜怒不形于色,语气冷淡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陈操之一笑,也不多言,只是问:“英台兄要过江吗?”
祝英台见陈操之方才看到他时那惊喜的神情出于挚诚,心下一软,说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说了要为你送行的,就是追到钱唐,也定要送你一程。”
陈操之“啊”了一声,看着祝英台,祝英台转过头去不与陈操之对视,鼻间轻轻一“哼”。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厚意,操之铭感于心,前日在吴郡南门驿亭,我还在想英台兄应该不是那种以门第骄人的,怎么不来与我送别?心殊怅怅——”
祝英台道:“子重兄离郡,前呼后拥,热闹非凡,堪比造福一方的使君离任,嗯,使君也不如你,未听闻哪个使君离任能收到一大把香囊的!”
陈操之朗声一笑,问:“英台兄也在场吗,我怎么没看到你?”
祝英台不答,指着靠岸的渡船道:“请上船吧。”
陈操之退后半步,向祝英台深深一揖,情真意切道:“与英台兄交往两月余,相互辩难、切磋经义,往往小叩则发大鸣、实归不负虚往,良朋嘉惠,无以言谢,更蒙远来相送,中心感慰,今日一别,更不知相见何期!”说罢,走到岸边石阶台,又回身向祝英台一揖,道声:“拜别英台兄,珍重!”
祝英台不还礼也不说话,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唇边慢慢勾起一丝笑意,见陈操之上了船,来德和冉盛小心翼翼牵着鲁西牛准备把牛车拖上渡船,才走过去说道:“且慢,牛车等下一趟再过江。”朝后面招招手,一个婢女抱着一个长条形布囊走了过来,与祝英台一起上了船。
陈操之讶然道:“英台兄,你要过江?”
祝英台道:“说了要送子重兄一程,如何能在渡口就别去。”指着婢女抱着的大大的长条形布囊问:“子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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